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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儿,考儿”他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一双大手放在了我的肩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抖,“真的是你吗?考儿,回过头看看,是我啊”
如他所愿,我回过了头—祁树礼巨人般站在我面前,理着平头,目光焦灼,神情还是那么的威严,而我瘦骨嶙峋的样子可能也吓到了他,让他几乎倒退一步。“考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他伸出手触摸我的脸,我躲开了,他显得异常激动,“老天,这是谁的罪过?考儿,我的考儿”
“不要看我的样子,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走吧。”
我冷漠地转过脸,继续弹琴。可是我的手指完全僵住了,视线模糊,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祁树礼赶紧拍我的背部,很着急,“你病了,天这么冷,怎么上这来?”
“不要你管!”我甩开他的手。
“考儿!”他叫起来,不由分说就拽起我,“你起来,咳得这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不,你放手,让我待在这里!”我挣扎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撕心的绝望哭声,凄厉如厉鬼,把沉闷空落的房间搅得似一艘风吹浪掀的船。而我是如此的依恋这里,仿佛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的气息,这里有他的影子,我看不到他的人,至少让我感觉他的影子,感觉他真实地存在过,虽然他对我而言,只能是触不到的恋人!
“考儿,你怎么了,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祁树礼试图稳定我的情绪,扶住我摇晃的身子。我抓住他的臂膀哀求着说:“让我待在这里,求你让我待在这里,不然我会死的”
“他已经走了,你干吗还这样!”他吼了起来。
“我知道他走了,不用你告诉我他走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快呼吸不上来了,祁树礼扶我到满是尘埃的沙发上坐下,拍我的背,我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什么都挽回不了了,什么都不属于我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我的心每时每刻都痛得要命,没有办法,我救不了自己,太想他,想得心里越发地痛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很正常地生活,满怀希望地生活,给家人带来欣慰和快乐,可是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没有了他,我哪来的希望,哪来的力量,我现在每活一天,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因为我心里渺茫的希望,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见到他,哪怕是在天堂,或在地狱”
我越说越语无伦次,祁树礼仰起头,把我的伤心像空气中的氧气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我,摇摇头说:“考儿啊,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就像我,跟你的感觉一样,在美国的这一年多里,没有一天不想你,但是我们都必须冷静克制地对待感情,正如我的心里也有希望,希望有一天你能接纳我,爱上我,可是可能吗?你会吗?你不接受怎么办呢?是不是我也跟你一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做人不应该这个样子的,考儿”
“我知道,所以我才活着的”我咳嗽着说。
“你这个样子也叫活着?”祁树礼上下打量我。
“不然要我怎么样呢,马上投入新的恋情,或者马上嫁人?”
“是个好主意。”他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可以考虑我。”
我别过脸,没有力气理他。
“考儿,你会弹钢琴了?”他笑了笑,想打破沉闷。
“是的,学了一年多了。”
“很辛苦吧。”
“还好。”
“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他就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指头厚厚的茧子让他颇为惊讶。“很刻苦啊,”他温柔亲切地看着我说,“想成第二个钢琴家?”
“不关你的事。”
“怎么还是这个德性?”
“我就是这个德性。”
“我也是这个德性。”
“你走,我要单独待会儿。”
“我怕你死在这里。”
“我想死在这里。”
“你生病了。”
“我是生病了。”
玛格丽特问阿尔芒:“您也生病了吗?”
阿尔芒:“我没有病,可是您呢,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玛格丽特:“还有一点儿,这种情况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可怜的玛格丽特又咳嗽了几声)
阿尔芒:“您这是在自杀,夫人,我要做您的朋友,您的亲人,我要劝您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玛格丽特:“啊!您实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啊,您在哭!您怎么啦?”
阿尔芒:“您一定以为我有点痴,可是我非常难过。”
玛格丽特:“您心肠真好!可是像我这样的姑娘,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医生说的话我只能装着相信,我对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阿尔芒:“请听我说,眼下我最关心的就是您,这种心情自从见到您以来就有了,请看在上天的分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别再像您现在这样地生活了吧!”
玛格丽特:“如果我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反而会死去,现在支撑我的,就是我现在过的这种充满狂热的生活,您用不着过分看重我,因为我是分文不值的,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第三个星期之后就谁也不来看我了。”
阿尔芒:“我对您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兄弟一样来照顾您,不离开您,我会治好您的病,等您身体复原之后,只要您喜欢,再恢复您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您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您更加幸福,会使您永远这样美丽”
玛格丽特:“您这样想是因为您酒后伤感吧?”
阿尔芒:“请听我对您说,玛格丽特,您曾经生了两个月的病,在这两个月里面,我每天都来打听您的病情。”
“这倒不假,但是为什么您不上楼来呢?”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您。”
“跟我这样一个姑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点儿不好意思,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这么说,您真的会来照顾我吗?”
“是的。”
“您每天都留在我身边吗?”
“是的。”
“甚至每天晚上也一样吗?”
“任何时间都一样,只要您不讨厌我。”
“您把这叫做什么?”
“忠诚。”
“这种忠诚是从哪儿来的呢?”
“来自一种我对您无法克制的同情。”
“这样说来您爱上我了吗?您干脆就这样说,不是更简单吗?”
“这是可能的,但是,即使我有一天要对您说,那也不是在今天。”
“您最好还是永远也别对我讲的好。”
“为什么?”
“因为这样表白只能有两种结果。”
“哪两种?”
“或者是我拒绝您,那您就会怨恨我;或者是我接受您,那您就有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忧郁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悲伤的女人,一个吐血的、一年要花费十万法郎的女人,对公爵这样一个有钱的老头儿来说是可以的,但是对您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很麻烦的”
(说着玛格丽特又咳嗽了起来)
“停!”
冯客在玻璃墙外做了个停的手势,一个健步冲了进来,“太好了,你们配得太好了!”他真像只猴子似的,兴奋得手舞足蹈,外面的阿庆、老崔还有其他电台同事也都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而我摘下耳麦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刚才录的时候我就是忍着的,玛格丽特的话仿佛就是我心灵的对白。一边给阿尔芒配音的文华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冯客也拥抱我,阿庆他们也都进来了,大家抱在一起久久不能言语。
“考儿,回来吧,你属于录音室。”老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回来吧,考儿,我们需要你!”阿庆也说。
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祁树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冷冷地站在玻璃墙外注视着里面,一动不动,表情模糊。他是极不情愿我参与这项工作的,但又拗不过我,只得对电台约法三章,每次录音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两次录音之间的间隔不得少于四个小时,为了监督我们,偶尔他还会来探班。今天他大概也是来探班的。
“你还是跟我住彼岸春天吧。”在车上他又提及这个问题。在长沙录制广播剧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碧潭花园。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