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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分?”
苗夫人冷不丁地把白玉盏往边上一推,底部雕花的玉石重重地划过大理石桌面,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在静寂得可怕的四周激荡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回响,尤显刺耳。
容迎初压下心底的惊讶,垂眉敛目没有做声。
苗夫人冷眼瞪着她,道:“韦家小姐照旧过门是事实,你如今并不是正经大奶奶也是事实。你很快便会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徒劳无功的事。”
容迎初施施然从座上站起,低头看着桌旁的苗夫人,道:“多谢太太提醒。迎初进入柯家以来,最为有幸的就是得到太太的教诲,堪称字字珠玑。迎初更知道,所谓柯府的规矩,不过就是太太的规矩罢了,太太的规矩固然要依从,可是太太既然说还要请族中长辈主持公道,那迎初相信,纵然结果真的是徒劳无功,但总会有人愿意给迎初一个合乎情理的说法。”
苗夫人神色慢慢地平静下来,似是山雨欲来前的压抑:“你若是个知进退通情理之人,自然知道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容迎初温和地一笑,道:“迎初不知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迎初只知公道自在人心。”语毕,她福身告退道,“多谢太太赏赐的醒酒汤,时候不早,太太早些安歇为上。”
离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背后投射来的两道锐利目光。容迎初挺一挺腰,安之若素,步履稳重地走出了华央苑富丽堂皇的正厅。
夜幕如一幅深沉而广阔的墨蓝缎绵,低低地垂在偌大庭院的上空。一路步行回万熙苑,夜风飒爽,吹拂得头脑间亦多了几分清醒,起初浮荡在脑际间的几许醉意亦消散无踪。
走进南院中,竟见秋白仍候在厢房门前廊下的长椅上,垂着头昏昏欲睡。
容迎初连忙上前去拍一拍她的肩头,道:“怎的不在房里等我?”
秋白猛地吓了一跳,急急抬起头来,一看是自家主子,方松一口气,神色又泛起一丝暧昧不明来,想笑又不敢笑,指一指厢房小声道:“大爷破天荒了正在里头呢”
容迎初一怔,道:“你说什么?”
“大爷自打一回府就跑到你厢房里来了,说是等你回来有话要说,我也不敢多问,就在外面伺候了。”
容迎初讶异不已,也不再多说,径自走进厢房里去。
里内只在远远的妆台上点着一盏昏黄摇曳的灯火,照不明房中的每个角落,朦胧昏暗之中,并不见柯弘安的身影。
心内正自纳罕,听到自床榻上传来极为细微的动静,不由一惊,旋即定下神来,缓步往床榻边走去。
渐近了,借着明明灭灭的模糊光影,隐约看到此刻躺在床上的安大爷柯弘安。
容迎初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厮,怎的会睡到她的床上来了!
念头一起,双颊边顿时涌上一阵潮热,犹如是沉淀到体内的“玫瑰醉”又于脑际中挥发余下的一点醉意。心头的感觉极其异样,想要转头就走开,想要上前去唤醒他,可是却又有另外一股意识,迫使她靠近了床沿,说不清,道不明,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低头注目于他沉沉的睡容。
犹记得上一回和他游湖之时,他盘膝坐着入睡那副模样,带点憨憨的感觉,像个孩童一般让人不忍惊动。如今他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睡相倒是添了几分安宁与静和,不知是否做了一个畅快的美梦,棱角优美的嘴唇边似乎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不禁猜想,他如此嗜睡,可是因着梦里有一片可供他自由翱翔的天地?
容迎初忍不住伏身为他将被子盖上,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被角,想着今夜自己还是睡在一旁的长榻上吧。待帮他盖好被子后,转身正欲走开,冷不防有一道力量拽住了她的手腕,那掌心中的温热熟悉如斯,不正是那一夜的融融暖意么?
她微微一怔,转头看到他竟睁开了眼睛,正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晦暗不明的朦胧之中,他深邃的双目带一点清亮的光芒,全无往日慵懒的萎靡之色,也不似是如梦初醒的迷蒙,原来他一直是在假寐。
彼此凝望了片刻,容迎初咽了一咽,讷讷道:“大爷今夜何以在此?”
柯弘安再用力拉一拉她的手,迫使她不得不在床沿边坐下,一时更觉此间的气息都是凝固的,益发连呼吸都觉得不由己了。
她嫁入柯家以来,虽说名义上是柯弘安的妻子,可由于他头一个多月都在重病中,后来虽慢慢好了,可大夫说还要注意休养生息,固本培元,因而也就一直没有与他圆房,后来又生出了大太太要贬降她的事,更是顾不上这茬了。
今夜的这个时候,他以这样的姿态在自己的厢房里,只不知意欲何为
他仍旧握住她的手腕没有放开,她只感自己连指尖也是滚烫得如有一股莫名的暖火,从四肢蔓延开来,直抵心房。
他抬起另一只手枕在脑后,语气中带着一点笑意:“干得漂亮!”
容迎初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有点意料不到他在此时说这个,定一定神道:“我曾经跟相公说过,要让相公看看我有多大的能耐,也是想让相公,相信迎初。”
柯弘安这时不经意地松开她的手,两手都交叠在了脑后,又显出了一副闲散模样:“相信你?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真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要的吗?”
容迎初心头一跳,低头注视着他,道:“迎初愚笨,只知奋力保全自己,只有自己得以保住名分,方可留在相公身边,为相公尽为妻的重任。”
他却笑得嘲讽,这样的嘲讽让她心内升起了一股极大的不安。
“你是替你自己挣得了一个好出身,可你不会知道我为何会答应韦家的这门亲事。”他轻轻踢开被子,两腿吊儿郎当地跷起,“你很聪明,可是你猜尽了所有人的心,却从来不会猜我的心,这也算是值得信任吗?”
容迎初错愕不已,转瞬心头充斥了百般滋味,叫人如冬天饮雪水,满心苦寒。片刻后,方开口道:“是相公亲自答应韦家的亲事?”
他略抬起上半身,两手一撑坐了起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娶韦家千金,是势在必行。”
风过,烛火摇曳欲熄,他们彼此的脸庞隐在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楚谁。
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舌尖的苦涩:“我千方百计得来的东西,决不会拱手相让。”
“我并没有叫你让。”
“相公说得对,我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相公心里想些什么,那如今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我该怎么做方为妥当?”
“什么都不要做,静待韦家千金过门。”
容迎初霍地从床上站起,斩钉截铁道:“恕迎初不知进退,无论相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请相公在迎娶韦氏之时,让迎初以正室大奶奶的身份受韦氏之拜礼!”
柯弘安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趿了鞋子站定在她跟前,出其不意地一把搂过了她的腰身,她惊得低呼了一声,整个儿失了重心地倒在了他怀中。
他的绛红色海水暗纹长袍上是淡淡的海索草香气,若有似无地,带着专属于他的气息,不可抗拒地渗进她的鼻息,袭进她慌乱的意识间,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攥紧了他的手臂,也不知是想要推开他,还是要迎接他。
他凑近她的左耳,气息轻飘飘地在她温软的耳郭旁打转:“一直以来,你都是孤军奋战,为何如今,又寄望于我了?”
她微微惊颤,小巧的珍珠耳坠子摇摆得犹如此时如鹿撞的心房,她压一压惶惑的心神,迎面向他,曼声道:“若无相公怜惜,迎初纵然机关算尽,争得再多也如嚼蜡,还似如今辛苦一场,只落得一个不解郎君意的罪名。”
他逐渐逼近她的脸庞,淡淡温热的气息如轻风拂面:“我就是想看一看,你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走投无路的模样,可还会像如今这般理直气壮。你怎么就不会想到,哪怕只是向我示一个弱,甘于听我所命,兴许就会比你处心积虑要来得轻松?”
她心神初定,绽出妩媚一笑,道:“迎初小时候便听说书人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迎初本就是个小小的弱女子,不求成为人上人,求的就是相公的一点恩情。若相公还觉得迎初有那么一点用处,求相公保全迎初的正室之位。”
他玩味地端详着她,彼此第一次靠得这样近,也是第一次把对方看得那么清楚继而道:“那你可曾听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以为你有用,可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何用之有?”他一手抚上了她的脸,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