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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燕绥放下弓。
陈硕身边的汉子扶住了她,目次欲裂,大叫一声:你是不是男人!你怎舍得射伤仙姑!
杀了我!陈硕咬牙对那汉子说道。
杜燕绥抬起弓又一箭射出,箭矢冰冷的穿透那名汉子的身躯。劲道之大,将他推离了陈硕身边。
阿尹!阿尹!陈硕伤心的大叫着,未伤的手提起剑朝杜燕绥砍来。
一枝枝箭从她身边掠过,她一愣回头,护着她到最后的百来人软软的倒下。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扯。肩胛传来咔嚓一声,整条手臂被卸了下来。她吃惊的看着杜燕绥。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眼里无悲无喜。他干裂的嘴唇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你是他们眼里的仙姑,在我眼里,只是个贼妇罢了。
几名士兵上前,用力扭住她,将她绑了起来。
陈硕挣扎着,见杜燕绥缓步离开,背后的甲胄裂开,肩头扎着两枝被砍断的箭矢。他仿佛没有感觉,脚步平稳之极。
你不是人!不是人!阿硕疯了似的大骂着。
杜燕绥已经忘了她了,朝崔岑二人拱了拱道:江南叛乱已定。生擒贼妇,请两位大人处理善后事宜。下官这就赶回长安复命。定向皇上请旨褒奖两位的功劳。
把贼妇交给两人,是让出了功劳。崔岑两人大喜。
尔等乃淮南道府兵,今仍归淮南道折冲府将军带回。功劳薄由本官带走,他日论劳行赏。杜燕绥和淮南折冲府将军拱手道别。
他回头看了看荆楚。来时三百亲卫,回去只有两百人了。一半亲卫身上都背着装有死去弟兄的骨灰。
骑兵散开,露出马上绑着的杜知恩的尸首。十六岁的馒头守在杜知恩身边,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咱们回家。杜燕绥轻声说着,翻身上了马。
亲卫们簇拥着他离开了战场。
行得远了,瞧不见歙州与洪州的府兵了。杜燕绥停住了马,看了看荆楚:日夜兼程回长安。不要顾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就伏倒了马上。
少爷!馒头吓得叫了声,拍马冲了过去。
荆楚拦住了他,喊身后的亲卫:分匹快马来。馒头,你脚程快,一路换马先行回京报讯。我们护着孙少爷在后面赶着。
馒头应了声,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杜知恩,拉过一匹马飞驰而去。
就地扎营。荆楚吩咐了声,将杜燕绥从马上抱了下来,解了他的甲胄,倒吸了口凉气。两枝箭穿透了肩,伤尽在前胸。
荆楚伸手去探他的呼吸,手就颤了起来。
☆、平息
平息
黑七鬓发散乱,双眼熬得通红,远远的看见了长安城高大的城墙。马咴咴叫了声,前蹄一软,倒在了路边。将黑七摔得眼冒金星。
他爬起来,从马上解下包袱背在身上,提着剑,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蹄声猛然在他身后响起。黑七望着长安城,拔出了长剑。
风声响起,他往地上一蹲,剑倒挥过去。
血光溅起,马应声而倒,一名剑客摔了出去。
不过眨眼工夫,身后又有五骑冲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来人黑巾蒙面,眼神阴霾:终于追上你了。你回不去了。
黑七不答,咬牙提剑而上。就算是死,他也要多杀几个垫底。
终于,再也没了力气握住手里的剑,他失了剑,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狼一般瞪着围上来的人,讥诮的说道:江南的消息瞒得了一世么?
领头的人松了口气,轻轻笑着:不需瞒一世。只需瞒得够久,足够让我家大人行事杀了!
黑七大吼着冲过去。他拼尽了全力,他知道,他再也招架不住刺向胸膛的剑。可惜了,他已看到了城墙。
一枝羽箭无声无息的从他面前的剑客胸前透出。刺过来的剑软软的劈向了一侧。黑七眼睛一亮,又听到风声掠起。数息之间,包围他的剑客就死在他眼前。黑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眼里渐渐湿润,他终于能活着把消息带回去了。
他抬起头,看到一行人手执弓箭来到了面前:多谢义士相救。
我在牡丹会上见过你。你是杜家的家臣吧?在下是尉迟府的侍卫,正从江南赶回,侥幸救得阁下性命。一人抱拳说道。
黑七撑着地,蹒跚的站起回礼:见诸位满面风尘,似是赶了远路。
那侍卫笑道:我等奉老将军命令去江南打探消息。
黑七眼睛一亮。就像杜国公府一样,尉迟国公府同样也养着跟从自己多年的亲卫。只有这些亲卫才会依然照着从前的称谓叫尉迟恭老将军。
分了匹马给他,那侍卫道:我等还要赶回去报讯,就不多留了。
黑七翻身上马:请回禀尉迟老大人,我六天前和我家少爷分别时,他已离开婺州正赶往歙州布置合围叛军。
六天前?那侍卫有点惊喜:我们是八天前赶回来的,那时候睦州叛乱已经平息,叛军正在攻打歙州。只听说杜将军在婺州一带靡战,听说府兵和叛军死伤各半。苦于道路封锁,没能见着他,又急着赶回京里。有新的消息,多谢了。
眼见着那群侍卫朝长安城驰去,黑七狠狠抽了马一鞭子跟了上去。
雪花夹杂着寒风扑来,他喃喃说道:少夫人,黑七回来了!
此时皇后的寝宫依然紧闭着。
江南的消息依然坏透了。
金銮殿上两派臣子们吵得要翻了天。
扬州刺史报,杜燕绥不与扬州府兵配合,私自出兵,婺州损失兵勇计两千八百人!贼妇以小股兵力牵制之,纠集四万人围攻歙州十日!
房州刺史报,歙州告急,沿途仅见小股被打败的淮南道府兵,不知杜燕绥逃向何方。
高宗额头青筋直跳。
皇上,此时再不下诏,恐战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请皇上下令,捉拿杜燕绥回京问斩!另派大将增兵解歙州之围!
看着下方此起彼伏的请旨声,高宗望着殿外,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江南看个究竟。为什么杜燕绥一封密折也没有送来。尉迟宝林派出的探子何时才会从江南返回。牺牲一个杜燕绥不难,难的是前功尽弃,从此又回到倚仗老臣的时候。
高宗在臣子中寻找到尉迟宝林的身影,见他神情焦急,企盼着望自己。高宗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拖到他的探子回来:说起问罪,朕登基三年,皇后无出,无德,行厌胜之术
皇上!江南的百姓等不得了啊! 柳相高喊了声,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打断了皇帝的话,额间瞬间就显出一团红肿。
柳相抬起头,血红着双眼,心里已打定主意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老臣受先帝遗命之托,不敢因是皇后舅父询私情而置百姓于不顾。皇后之罪自有宗人府并大理寺详查。今老臣以残命乞皇上召杜燕绥回京问罪,令江南道房扬两州刺史暂行主帅之令,调黔中道,山南东道折冲府府兵入江南东西两道平叛!
柳相抬起头,从怀里拿出早已写好的诏令捧过了头顶。
中书省起草诏,门下省审核,皇帝预览,尚书省遍发全国。
高宗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请皇上下诏! 金銮殿上一大批官员跪下了。
韦相颤颤巍巍跪在柳相身边:皇上今日不下诏,臣便跪死在这里!
武死战,文死谏。
瞬间文臣们纷纷响应。
诏书早就拟好了。主管门下省的王相想必早就审过了吧。只要自己朱笔一勾,韦相主持的尚书省早就准备好将它发出去了。
高宗想起了幼时,他瞧着一群武将围在父皇身边,众星拱月。那时,他多么羡慕,多么盼望有一天自己也被臣子们崇拜着,拱卫着。他二十五岁了。登基三四年来,从来只知道敬着老臣们,听从着他们的建议。
扣着皇后有什么用?他们连皇后都不顾了。只要自己认输,听谏言,杀杜燕绥,倚重他们的武将。将来,他们还会送更多的嫡女进宫。像蚕,吐出一道又一道的丝,从前朝到后宫紧紧的缚住自己。
高宗木然的坐在宝座上,目中露出一丝悲哀。
尉迟老国公殿外求见!内侍一声尖锐的传告声打破了殿内君臣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高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宣!
他说完这个字,一口气憋得久了,他眼前阵阵晕眩,胡公公赶紧扶住他。
身着朝服的尉迟恭大步进殿,推金山倒玉柱的一拜:老臣参见皇上,吾皇大喜!
听得这个喜字,高宗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湿润了,声音里带着丝颤抖:老国公请起喜从何来?
尉迟恭站起身,扫了眼殿上出列的群臣,声音洪亮:老臣得报,六日前睦州叛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