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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心里生出异样感受,不再多话。略略加快脚步,带她往太夫人院中走去。
林府祖宅是所大八进四厦的大宅子,据传乃是前前朝皇帝赏下,历经多年风雨,换了数代主人,仍屹立不倒。
所谓大八进,指的是大的院落共有八处。如今府里主人不多,腾出的三处院子一处与老太爷生前的老姨太太居住,两处住着家中仆人。外围又都是林家近支,方圆百里,几乎再无杂姓。
女眷进不得正院。她从偏门而入,沿墙根到得二门上,在二门被接了近来。外头看不到风景,沿围墙走了足有半刻钟,才看见花草建筑,并仆从丫鬟。
林太夫人住在第四进上。暗里大户人家都避讳,就小户也不喜欢四字,大都遮掩避开。偏生林府既有四厦,太夫人又住四进,不熟悉的人家头次来,难免好奇。
原来当初老太爷活着,找人算命,说他命中犯煞,须得找个煞气的压一压才好。刚巧翻新的老宅,算命大师叫他住在四进院里,方保一世平安。
老太爷过了世,太夫人住惯了,也就没有搬离。
四进院落其实是又有小四进院。第一进是正厅和太夫人会客用,太夫人住在第二进,第三进和第四进闲着,往常放些用不着的杂物,并充做小库房。
院落阔朗,既有正门,又有个垂花小侧门。丫鬟和婆子引她往侧门而去,却见一个身量中等,温柔可亲的大丫鬟迎了上来。
口中笑道:“可是钱娘子到了?”
二等丫鬟朝她施礼,道:“锦绣姐姐,我把钱娘子接来了。”
婆子也赶着姑娘长姑娘短。
她心中度量着,大约此人便是方才小丫鬟口中太夫人身边第一得用的大丫鬟。
见她一双美目看过来,自己盈盈一笑,就要万福:“姐姐好。”
锦绣忙上前扶住,也盈盈施礼:“姐姐可别如此,折杀我也。”
钱多多自然不会拿大,也连忙托住。两个对视一笑。
锦绣往婆子手里塞了串钱,打发她,婆子笑的眉不见眼,感恩戴德离去。嘴里嘟囔着还是锦绣大方云云。
钱多多听在耳中,既不吭气也不抬眼。
她今趟前来,林府打得请她看人的名义,自己一不来做客,二不来巴结,何必再她们身上掉银子?在林府人身上,就是多花一文钱,她也心疼!
锦绣亲亲热热的扶着她的手,径直往正门走去,小丫鬟想张口阻止,想了想又闭上嘴不说。
若无外客,就是她们,也大抵走侧门。正门留给身份相当的女眷行走。照理说钱多多的身份够不上正门待遇,可谁知太夫人那里是否有吩咐?
锦绣固然在打量多多,多多却也不动声色的将她装扮模样尽收眼底。
她是典型的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肤色白净细腻,观之温柔可亲。声音也如黄莺出谷,不高不低,声量控制刚刚好。既不让人觉得过分热情,又不至于冷落。
头上插了三五支金簪玉簪,看起来很是华丽。耳垂两颗小巧的东珠。她最近跟着贩货,也很是学了些,认得出这两颗东珠虽不至于价值连城,却也抵得上中等人家五年生活所需。
她穿了月白的绢纱衫,石榴红百褶绫裙,看着倒是清爽又喜气,只是不知为何,月白衫子下摆绣了几杆绿竹,很不协调。
反面,锦绣看她。别的也都罢了。打扮穿着都中规中矩,虽算不上华丽富贵,倒也勉强过得去,衣裳料子也并不差,气度言谈也是好的,只一条,让锦绣眼皮跳了跳。
她今日出门是彩云帮忙穿戴,不知怎地没将玉佩给她挂在脖颈里,反倒配在腰间。多多于二门上等候时方才发现,却也来不及调换,只好往裙褶里藏了藏,然而行走之间,到底还是能露出,一晃一晃的招人眼。
锦绣目光落在上头,起初没在意。
回头一想,猛然发觉不对。再留意去看,那块玉佩的纹形、样式,可不和上次公子命他们去打的那块一模一样?
锦绣心里一突。
她只见了公子画在纸上的图样,并没见实物。
莫非送给了她?
然而再仔细辨识,这玉佩虽像,却并非一模一样。凭公子的身份,断不能要如此粗劣玉质。。
她心中千回百转,嘴上笑吟吟:“钱娘子当心脚下。前面就到了。”
多多也笑吟吟,极为客气:“劳烦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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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香露引醋意
锦绣引着钱多多,并不往正厅去,穿过回廊往第二进走去,两进院落之间有个并不宽大的回廊连接,,半垂珠帘,两个小丫头笑嘻嘻的站在珠帘两侧,等两人走近,为两人撩帘。
地方窄小,锦绣又撩起小丫鬟没留意的几根珠帘,半侧身候着,钱多多客气笑了笑,擦身而过。嗅到一股淡淡而又熟悉的香气。
她微微一怔。
这香。。犹豫的看了眼锦绣。她面带笑容,礼节仪态无懈可击。
第二进院子四四方方,是太夫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她如今年纪大了,不爱动弹,常年呆在第二进院落中。因不喜小家子气,卧室也格成大间,前头是丫鬟婆子们上夜等候的小间,后面极大一间卧室。左侧隔开花厅,寻常亲近亲戚女眷们来访,大都在此招待。
两侧厢房,住着几个大丫鬟。西边是个穿堂,穿堂既连接第三进院落,又能出去,直通大公子所在院落。老太太虽喜欢热闹,却讨厌嘈杂,因此小丫鬟子们晚上都不许住在院里,
第三进院落闲着,腾出两间,给上夜的小丫鬟临时歇息一晚两晚的。
雕板、隔扇上都雕了福寿如意、松柏延年的花纹。外头花廊下种了一排异种牡丹,未到开花时节,要讨太夫人欢心,特意掐了纱堆的假花锥在上头,远远瞧去倒也热闹。
打眼一瞥,堆花纱绢边上镶嵌银丝,阳光下若隐若现,如同水银游动。靠近墙角栽了一溜碰碰香,令她大感熟悉。
锦绣见她留心,笑道:“本是大公子院里的,太夫人喜欢它香气浓郁,特地移栽些来,谁知这东西好生长,没多久就繁衍了一大片。说来也怪,不碰它和平常植物无异,若是不小心碰到,香气才叫浓郁呢。钱娘子喜欢,临走剪一支回去插上就能活。”
她笑了笑,没说穿此物本是自家所种。
一面想着。若论起来,老家移栽的碰碰香是始祖,林小五移走的算儿子,太夫人院里的,可不是子孙辈?心里想着,觉得好笑。又不好当真笑出来。
林太夫人见到她时,就看到了一个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笑意,又极力想做出恭敬模样,导致面容纠结扭曲的钱多多。
老太太心里犯嘀咕。听说她是个乡下丫头,从小寄人篱下就是个不省事的,后来跟着她娘东奔西走,出入后宅,惯会搬舌弄嘴,挑拨离间。又觉得既然能入自家孙子的法眼,得他青睐,相貌自然不差。综合各方情报,老太太断定她是个有点姿色又不是绝色,面容偏向狐狸精的模样,声音甜腻,能说会道又懂勾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多多见了传说中的林太夫人,倒并无太多陌生。她也常听小五提起这位祖母,此时见到真人,和她想象并无多大区别。一般的珠环翠绕,富贵雍容,暗红上身,棕黄裙子,额头勒根银灰抹额,绣了卐字纹,正中用银红挑绣了个福字。面容和蔼安详,看过来的眼神却是老辣挑剔审视。
她嘴角微微下抿,即便是笑,也带着下垂的弧度。显然是长期当家作主,板出威严表情的后遗症。
她福身下去:“给太夫人请安。“
不敢抬头,心里发笑。倒不是畏惧,而是林太夫人额头正中那个银红色福字实在扎眼。不由令人想起老虎,额头也标榜了王字。。
她想表达:我纵然是母老虎,也是只有福气的母老虎吗。。
自己逗乐了自己,心中仅存的那丝惴惴不安,也在好笑中消散。林太夫人不知,只见她福下身去,肩头微微颤抖,又许久不抬头,认为她是惧怕胆怯,倒是满意。
叫了声起,本在她身旁伺候的孙嬷嬷忙上前来,托起钱多多,笑着要施礼:“钱娘子,咱们可是第二回见面了。“
知道她是太夫人身边得意人,多多哪里肯受她的礼,急忙托起:“折杀我了。”
林太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孙嬷未曾得到她的默许便自作主张上前和她客气,令她心中不悦。毕竟是多年的主仆,也不好当着人面给她难堪。只是不动声色,笑了笑:
“她是奴才,你不必和她客气。”
多多觉得孙嬷嬷扶住胳膊的手指用力抓痛了自己,随即放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