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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仆役不断将眼前的牡丹铲掉,似乎每一下都铲在他的心上,然而过多的伤已经让他痛得麻木了。
忽而玄澈惨然一笑,花瓣从指尖飞出,在空中轻轻巧巧地转上一圈,终于落在茫茫花海之中消失不见。玄澈的目光追随着花瓣的纷飞变化过无数色彩,沉痛的,轻松的,悲哀的,快乐的,寂寞的,温馨的,当回忆停止在今天送出的黑牡丹上,光彩终于流转到尽头,随着花瓣落下玄澈的眼睛只剩下一种情绪:淡漠。
“玄澈,你该清醒了。”
玄澈轻轻地说,闭眼,再睁眼,眼睛恢复一片清明。
玄沐羽看尽了玄澈变化的每一分,每换过一种色彩他的心就被重重地敲击,当光华散去,玄澈的眼睛一如初生婴孩般的清澈时,玄沐羽心中的一根弦绷断了,似乎有什么崩塌了,但他却还是不愿相信地低低出声:“澈!”
玄澈听到声音愣了一下,缓缓转身看来,虽面露惊讶却没有悲伤。玄澈微微一笑,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澈,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
玄沐羽想挽回什么却只看到玄澈温柔地笑,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伤没有痛,透亮的眼睛如同盖上了黑色的水晶玻璃,你看不见里面的世界,也走不进去。
玄澈就站在几步之外,却让人觉得离了千里之遥。
玄澈淡笑着说:“真是对不起,父皇,儿臣今天没能将牡丹亲自送去。”
“不,那不重要,澈你”
玄沐羽急急地要辩解什么,玄澈却温和地打断他:“噢,父皇,儿臣忘记和你说了:生日快乐。”
“不,澈”
玄沐羽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面对玄澈波澜不惊的眸子,任何饱含情感的话语都像是水珠融入了大海,激不起半点风波。
“父皇,从今天起,儿臣会真正记住这个称呼的。”玄澈淡笑着说,“从今天起,所有的路,儿臣都会一个人去走。”
父皇,没有您的日子,我会学着自己握住自己的手,即使寂寞也坚强,即使艰难也前进。
注1:“竟夸天下双无绝,独立人间第一香”,唐,皮日休,《牡丹》。
69、统一
玄沐羽觉得他和玄澈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或者说,他觉得玄澈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很奇怪。玄澈微笑,玄澈撒娇,玄澈或嗔或怪,畅谈理想、品茗下棋,一切都很自然地做着,黑牡丹花丛中所见到的那个隔绝人心的玄澈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玄沐羽不知道玄澈究竟怎么了,他变得看不穿那双眼睛,猜不透他的心思,身子离地很近,心却隔地很远。
啪。
清脆的的落子声,玄澈笑道:“父皇,您输了。”
玄沐羽一愣,看向棋盘,果然大势已去,无须收官就能看出败势。
玄澈收着子,笑得很甜:“父皇,您不专心!”
玄沐羽怔怔地看着玄澈的笑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玄澈见玄沐羽盯着自己,眨眨眼,笑问道:“怎么了?父皇不愿认输吗?”
“呃,不。”玄沐羽勉强回神,道,“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玄澈反问:“父皇怎么这么说?”
玄沐羽艰难地说:“你看起来很开心。”
“哦。”玄澈笑笑,“父皇,明天就是中秋了,可不要忘了晚上的赏月会。”
中秋本不是宫里固定的节日,只是三王叛乱身亡之后,太子才在每年八月十五的晚上让皇室成员们都聚在一起,吃吃月饼,赏赏月,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中秋节也就固定下来了。
又是中秋,可今年中秋却怪异地很。
玄浩在八月初的时候去了西北,玄泠仍然在辽阳,只剩下玄沐羽、玄澈和云昭。
玄澈递上一块亲手切好的月饼对玄沐羽说,笑得很美:“父皇,这是您喜欢的莲蓉月饼。”
玄沐羽接过月饼不知该说什么,明明十分欢喜的气氛,却让人觉得隐隐地不安。玄沐羽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言笑晏晏的玄澈,却感觉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中秋的第二天,不安爆发了。
玄澈站在书桌对面,手里玩弄着玉玺,淡淡地对玄沐羽说:“对不起,父皇,这个东西——儿臣接收了。”
这时玄沐羽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失去了对整个朝堂的控制权:中书省无权,尚书令是太子的人,六部有四部站在太子一边,下面的官员很多都是通过今年春闱被太子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城防军、禁军、西北大军和东南、西南军早就落在太子手中,甚至连影子们都在一夜之间被太子囚禁!
变化来的太突然,让玄沐羽措手不及。
玄澈竟用利用了玄沐羽对他的愧疚掌握了国家。玄沐羽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今天,玄澈一直是那个透明的玻璃人,感情归感情,权力归权力,玄澈从不曾利用过他的感情做过什么。而第一次却是
太子变了,笑容愈加动人,手段却愈加决绝,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只剩下冷漠,他残酷地处决所有阻碍他的人,用铁血洗刷朝廷。他将已经在辽阳稳定下的政策推广到了半个大淼;大力推进文化事业,开放言论;创办义务小学,支持大学教育;降低农业税,提高商业税;鼓励出国出海贸易,促进科技发展;完善科举,分乡试和省试,乡试考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礼仪道德,另有琴棋书画任选,省试则考律法时政,专科专长。
太子变的冷酷激进,失去了温和。
与此同时,一种新兴的宗教在发展,它以中国传统孔孟、法、道思想为主体,包罗其中精华,结合了佛教修身养心之说,又加入了人对自然的探索、男女平等等新兴思想,对内团结互助,对外同仇敌忾,有着自己完整的涵盖了方方面面却不繁琐的礼节仪式,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信仰。对此太子不但不反对,反而大加鼓励。
所有大臣都认为太子疯了,但没人能阻止他。皇帝手中已经没有兵权,禁军在林默言手上,城防军属于傅清川,西北大军被玄浩控制,东南军和西南军最高层是傅鸢和沈煜,其它中上层将领已经被军校洗脑,只听军令不听皇令,另有水军——更不用说,长江水军根本就是太子一手建立的。
太子自己也说:“我在用另一种专制取代原先的专制,但你们无法阻止我。”
改革稍稍有所稳定,战争又爆发了,这次是对成国的。
事实上,战争的准备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只是那时候下达命令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明白太子的用意。
每逢七月,大淼就会时不时在长江北岸调动兵力,摆出一副进攻在即的姿态,只是最后却又不发动进攻。成国兵力不及大淼,国力也不及大淼,一看大淼调动兵力就紧张兮兮地备战,可如此一来就误了农时。大淼几次备而不攻之后成国就放松了警惕,若不是大淼大规模调兵,他们连备战也懒得备了。
再等到十一月,成国的粮食都收割了藏在粮仓里,却不想大淼竟然派探子潜入成果境内,放火烧了他们的粮仓。成国地处长江以南,国土土质疏松,不宜掘窖储粮,所以粮仓都是用竹木茅草建造而成。大淼这么一烧,成国只能重修粮仓,可刚修好又会被大淼烧掉。
成国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重复建设。国力衰退,民生疲弊,不少百姓都偷偷跑到了大淼。大淼政策也宽松,来的人先集中在一起接受半年的审查,审查期间由朝廷安排劳役、供给衣食,半年后合格者可正式成为大淼百姓,如遇鳏寡孤独者,可自由组合或由朝廷安排组成新的具有劳动力的家庭,新民可入户籍,开田地,一切待遇与大淼旧民无异。
如此一来二往调兵烧粮折腾了几年,成国人疲于奔命,劳顿不堪,与大淼的国力相差更远。今年太子认为时机成熟,终于下令开战。
今年十月份,大淼突然调集二十万大军分六路,从长江的出海口一直摆到上游的敦州,形成绵延几千里的战线,对成国发动了全线进攻。六路大军中最强劲的两只分别由傅鸢和新进高级军官韩素,摆在长江下游吕江和芬州两处,用以围攻成国的都城淮央。
南下的大军沿途散发加盖了御印的传单,上面列举了成国主的十大罪状,细数成国之民生凋零,又大肆宣扬大淼的宽政厚德,甚至军队后面还跟着商人,用繁荣的商品经济现身说法。
战争如火如荼进行时,太子妃被把出喜脉。消息传出,大臣们终于在七月之后看到太子露出开怀的笑。
水德198年十二月,韩素攻占了淮央东面的金口,傅鸢也在同一天夺取了成国的南河州,两支大军同时向淮央前进。东线上韩素攻打成国军事要地落山,拖住了成国的精锐部队,西线上傅鸢轻松逼近淮央。当韩素结束落山战役捕获成国大将顾隆的时候,傅鸢的军队已经将淮央结结实实地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