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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知府姓冯,原是个少年神童,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之后却是一连考了十五年才中了进士,性情偏执激进,虽做到了三品,还总有怀才不遇之感。他早年受过郭孝通恩惠,一切唯郭公马首是瞻。原本计划得很好,将陆嘉策反了之后,让他去江州收服苏定方,却没想到陆嘉年纪虽轻,骨头却硬,不管他使尽软功硬功,鞭子美人一起上,那陆嘉也是铁血汉子不肯屈服。
冯知府也怕逼急了,陆嘉一横心自己寻死,便将他拘在后院里另做他计。正巧郭公送信来,要他将陆嘉看好,不日将派人过来照着陆嘉的样貌再造一个陆嘉出来。
这么一听,便知陆嘉也活不了几日了,未免看守得也有些放松。
想也是啊,整个定州都是他管着的,陆嘉又关在定州府的知府衙门后院,围得如铁桶一般的定州府衙,谁有那大胆子那大本事能进到核心的核心里偷人出去?
陆嘉是大兴三年的进士,也是少年成名,二十一岁便中二甲头名传胪,今年刚满三十,为人急公好义,正直端方,在京中名声相当的好。
冯知府有点惜才,想着这人才学虽好,怎耐是只不开窍的棒槌,只认死理,不知变通转寰,活该早死。
想想这风华正茂的就要去见阎王,反正他也要死了,也就没必要在最后几天再让他受苦楚,便让人好吃好喝给照应起来。
正因如此,那龙牙卫才能在知府衙门里找着陆嘉。否则若是真派了太多人手严加看管着,这龙牙卫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见到陆嘉的脸。
老莫是个老江湖了,只在府衙附近转了两天,便打听着不少消息,又勾搭上看守府衙后门的小子,借着他们买通了府衙里头伙房的管事婆子。
赵嫣容将子余的面容略做调整,让她变得平凡一些,然后让她混进了府衙里当了个烧火丫头。
冯大人那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男人一般都不大爱管后宅里的事。
就像当年的李睿,后宅乱成那样,也不说回头去想想,理理,清一清。
子余进去得十分顺利,然后老莫又陆陆续续送了几个龙牙卫进去当粗使仆役。
京城里只派出了一拨子巡查使,并没有继续派人来核查过,所以冯知府放心得很,他可没想到自己的后宅会混进皇宫里的护卫。
这几日,干天赐又来找过李睿几回,李睿都是打着哈哈应付着,见他急眼了,就把老婆包得严严实实地放出来溜一圈。
赵嫣容对人的心态把握得很到位,常常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将干天赐哄得眉开眼笑,掏心挖肺的,却连小手也摸不到一下。
干少爷追女人从来没有像追这位黄梁氏这样艰难有趣。
正应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话。
越是这样,干少爷对赵嫣容越是如痴如醉一般,甚至想着等他把姓黄的小子弄死了,便要将这位小娘子正式娶回家里,将黄脸婆踹了,直接扶她当正室。
只是难为了李睿,每回干天赐来过,他便要磨上半天牙,筷子都不知道被他掰折了多少双。若不是很快得了消息,皇帝同学可真就忍不下去要把干少爷那张花里胡哨的脸踩成大饼了。
第三日上,兴冲冲又过来与美人商议发财大计的干少爷露了句话来,淳安侯府来人了,按着路程,今晚明晨就该能来。
“姨母捎了信来,侯府里花用大,叫我母亲再包些银子过去给她应急。”干天赐没心没肺地说,“听说来的是个苗女,跟我姨母关系不错。嫂子家是大理的,说不定与她相识呢。”
那是,临行前舅舅都交待过了,肖女官可是大理的郡主,她亲娘就是苗疆的巫女
哟!等等,说不定真是肖女官的熟人!
赵嫣容心念电转。肖沉墨之所以那样帮她们,也是想将来可以手刃仇人。大理王妃曾是苗疆巫女,大巫师的女儿,也算是个公主吧,她被章家的人害死,苗疆人能不记仇?
听说当年章士先为了斩草除根,杀了不少苗人和侗人,这仇怨结得可深,苗女又怎么会为他卖命?
“正是,我的一位干娘还是苗女呢。”赵嫣容呵呵一笑,试探着说,“那位苗女是先去见知府大人还是先去见你母亲?若有机会,妾身倒想见一见,离家快十年了,也不知道干娘近况如何。”
干少爷将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事只管包在弟弟身上。定让嫂子见着人。”
要说这位干少爷双商虽略欠,但办事效率还是高的。
家里人一向宠着他,在家里头都是说一不二的,他母亲一听说宝贝儿子要带朋友见见姨妈那边来的苗女,也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派人在城外十里坡等着,只要见了人便要先拉到家里头来。
第二天一早,干家便来了车子接人,说是那位苗女已经到了干家,过午便要去知府衙门的,请黄氏夫妇速速过去。
赵嫣容立刻带上子兰、老莫和四个龙牙卫,没许李睿出来,就登车而去。
干家的宅子离着府衙很近,三进的大院子十分气派亮堂。
听说梁家小娘子到了,而她夫君有事没来,干少爷暗叫一声天助我也,便喜兹兹地迎出门来。
干夫人在家里陪着苗女坐,她也知道自己儿子的癖好,向是放任的,见他引着一个妙龄女子进来,也不以为意,丝毫没觉着不妥。倒是那苗女眉头一皱,面上露出几分不满。
她不过是看在淳安侯爱妾的请求上,才先来了干家帮她取银子。
她这趟过来是绝密的行动,干家却这样没有章法,随意引外人来见她。
赵嫣容隔着浅露的面纱看清了座上苗女的样貌。
那女人约三十五六的年纪,面容削瘦,脸上有些细小皱纹,相貌很是一般,只有自眼角至嘴角的一道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精于易容的女人不将这道狰狞的疤痕遮去,反而露在外头这样吓人。
那位干夫人看着四旬上下,白白胖胖的,也在用目光打量着儿子领来的妇人。
赵嫣容笑了一声,十分大方地将浅露摘了下来,露出了一整张脸来。
干夫人看着她的样貌,心下恍然。怪道儿子如此积极,这样容貌的女子,翻遍整个定州也找不出来。就算是她那个曾有定州第一美人之称的妹子,气质上也输了人家一大截。
除了这女子是个已婚妇人,儿子的眼光还真是不差。
那苗女眼中也是一片错愕,微黄的面颊上浮起一丝红晕,看着有些震惊有些怀疑。
赵嫣容可是对着镜子画了半天妆的,虽然她技术不过硬,但底子在这儿,把自己画得有三五分肖沉墨美人的样子还是有点自信的。
瞧这苗女的神情,赵嫣容就觉得有戏,当下目光微凝,对着那苗女微微一笑道:“许多年未见家乡的人了,今日鲁莽,还请圣姑原谅。”
那苗女面色微僵,上下打量着她。
“请问夫人是”
赵嫣容笑着说:“我夫家姓黄,我父亲是汉人,不过母亲跟您一样是个苗人,小时候我的苗家干娘还给我起了个苗家女孩子的名字,依稀记得是叫阿幼朵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苗女双瞳一缩,人突然站了起来。
“阿幼朵!”
干夫人连忙跟着站起来:“圣姑您这是”
“没事。”那苗女又慢慢坐了下来,看着赵嫣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亲切和热络,“阿幼朵在我们苗家话里的意思就是最小最金贵的女儿,是上天赐予的美丽公主。”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赵嫣容也不客气,自己找了张靠苗女近的椅子坐了下来,“干娘一定很疼我。”
“那,阿幼朵的母亲是苗家里人?干娘又是哪里的?”苗女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赵嫣容一摊手,“听说苗疆有很多部族,只知道我娘亲是哪个族里的公主吧。”
那苗女的目光激动起来,却又碍着干家母子在场,有些话不好相问,只能忍着。
“啊,我请干公子代为引荐,就是想向圣姑问一些苗家的事呢。说来惭愧,我母亲去世的早,很多事也没说过,我便一直很好奇。”赵嫣容说着,对着苗女使了个眼色。
“有劳夫人,能准备个静室吗?我与这位少夫人一见如故,出来苗疆这些年,的确也颇令人有些怀念。”那苗女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话虽然说得客气,但那态度高高在上,十分有气势。
干夫人不敢得罪这位据说是在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