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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笃!的笃……”拐杖点在桥面的响声入耳。
他一怔,心说:“怎么夜间有人行走?象是瞎子呢。”
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出现在桥头,看点杖的态势,便知是个瞎子,两边探索,其声甚急,普通人点杖走路,通常是随脚步起落的。
他向桥头走,瞎子已过了桥,迎面而来。相距约三四十步,月光明亮,视界可及百步外。
瞎子走得慢,出了桥头突然用平板的嗓音唱道:“过了一关又一关,关关好似鬼门关。
过了一桥又一桥,前面就是奈何桥。嗨!谁要过奈何桥?”
他心中一动,站住了,暗中运气戒备。
杖声的笃,双方接近。
瞎子的杖,竞似长了眼睛,直向他面前点来。
他向右横移两步,声息俱无。
杖左右探索,偏偏向他的脚前点来。
那是一个鹊衣百结、身材瘦削、留了白花山羊须的花甲老人,唯一引入注目的是脚下那双快靴。
他沉住气,再向右移,已移至路旁了,身旁有一株高大的榆树。
真巧,瞎子杖一挑,将路中的一根枯枝挑飞,恰到好处地飞落他的脚下,配合得妙到颠毫,他一脚轻轻踏下,枯枝折断发出了响声。”
“哼!是人是鬼?”瞎子停步问。
他心中叫绝,这瞎子鬼得很呢,笑道:“人与鬼并无多少不同,老伯认为如何?”
“你想做鬼吗?”瞎子问。
“人终归要变鬼的,这是早晚的事,想做又如何,不想做又如何?”
“对,人早晚要变鬼的,自出生的刹那间起,便一天天向变鬼的路途走。你如想早些变鬼,不妨大胆走上奈何桥,保证你如愿以偿。”
“如果不想呢?”
“回头是岸;不走奈何桥。人活着虽艰难,但总比死了好些,这就是所谓好死不如恶活,人间到底比无知的鬼世界可爱些,对不对?”
“对,老伯,人为了偷生,不惜丧心病狂,不惜出卖良心,原因是人世比阴曹地狱可爱些。”
“那么,你……”
“在下虽也偷生,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出卖良心。谢谢老伯的忠告,小可不走奈何桥。”
瞎子呵呵一笑,举步南行,口中不住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崔长青回到路中,突然问道:“老伯可是瞎仙赵老前辈?”
瞎子不加理睬。一面走一面信口长歌:“风尘仆仆走天涯,世事茫茫实堪磋……”
崔长青向路旁的草丛中一钻,埋头大睡。从明天起,他要晓行夜宿了。
瞎仙赵哲,是当今江湖上十大风尘奇人之一,是个多管闲事诡计多端的白道怪杰。
不管这位瞎子是不是瞎仙,反正对方语含玄机,且并无恶意,已明白地指出桥上有凶险,他并不急于赶路,何必冒险过桥?
小心并不表示胆小畏惧,黑夜中易受暗袭,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他必须提防意外。在他的估计中,夹沟亭店距石界桥仅数里之遥,镇八方越界夜间偷袭,鬼见愁怎会知道镇八方侵入地盘作案?因此,八成儿桥上桥下与桥两端,皆可能有镇八方的爪牙潜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挨绮绿一枚七步追魂针,这次休想活命。
他不加多想,要等到天亮后过桥,懒得与那些人计较,让人一步并不丢人。
东方发白,他伏在草中向桥上窥伺。
久久,不见有任何动静。
“可能他们已撤走了。”他想。
晨曦中,已可看到附近的村人走动。他仍在等,尽量养神休息,以便等会儿赶路,赶到县城早膳。
朝霞满天,太阳爬上了东山头。
蹄声震耳,数匹健马自南向北飞驰,从西平向北行的乘马旅客到了,他伸伸懒腰,精神一振,大踏步回至官道,向桥头走去。
共有两名村夫经过他身侧,他暗中戒备外表从容,平安地过了石界桥,桥头的茶亭没有人踪,不远处的两间农舍柴门虚掩,屋后炊烟袅袅,屋前不见有人。
过了茶亭,过了第一间农舍……
屋角人影疾闪,两个青衣大汉飞射而出,猛扑他的背影,人未至暗器先发,三枚透风镖两把飞刀,以闪电似的奇速射向他的背部要害。
他已暗中提防,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从侧后方扑出的两个人虽声息全无,但仍难逃他的耳目。
对方既然等了一夜,必定已有万全准备,他必须预防不测,发觉身后有警,岂敢大意?猛地向前一仆,着地便奋身急滚。
镖与刀全部落空,从上空呼啸而过。
身形末止,路旁的沟内跃出另两个青衣人,手一场,两人同时发暗器急袭。
“噗!”一枝劲道极为凶猛的袖箭贯入土中,贴胁而过危险间不容发。
他身形倏止,反向回滚。
“嗤嗤嗤……”三把匕首踪射到,皆贯入土中,仅最后一把匕首擦大腿侧而过,裤管裂了一条缝。
他一跃而起,冷笑道:“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好了。”
屋内出来了三个人,另一栋农舍的屋角也出来了三个,路旁接着蹿出两名,茶亭后也跃起三个人。
十二比一,他陷入重围。
这些人他仅认识一半,果然不错,是金顶山胡家镇八方胡威的爪牙,有两个是曾经向他施刑的壮汉,全是些胳膊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高手。
一名大汉大踏步迫进,厉声道:“姓崔的,跟咱们回去。”
另一名大汉也举步欺进,沉声道:“咱们已等侯阁下一天两夜了,你走不了的,乖乖跟咱们回去,知趣些可免一死。”
他吁出一口长气,沉着地说:“你们已经不按规矩以暗器偷袭,计发了三镖两刀,一箭三匕首。”
“捉拿逃奴,用不着讲规矩。”为首大汉傲然地说,但脸色并不正常。
“这是说,你们捉拿在下死活不论,而以死为首要了。”
“你知道就好。”
“好吧,你们尽管上。请问,镇八方来了吗?”
“少废话!你回不回去?”
“我看,你们滚回去……”
大汉一声怒吼,疾冲而上擒人,“云龙现抓”当胸便抓,用的竟然是铁爪功。
另一名大汉不甘人后,也从后面扑上,一掌劈向他的背心,力道奇猛。
他向右一闪,扭身出左腿,“噗”一声响,一脚扫中前面扑上的大汉小腰要害,旋身回头反扑,大喝一声,大手一伸,便抓住从后面扑来,扑空了的大汉后颈,向下一揿,顺势拔出对方背着的长剑。
一声长笑,他飞纵两丈,从前面的空隙中突出重围,向北飞奔。
身后,暗器如暴雨般跟踪追击。
“砰碰!”两名大汉全摔倒在地。
“追!”有人大叫。
他左右曲折飞掠而走,所有的暗器皆擦身而过,全部落空,片刻间便被他远出十丈外去了。
前逃的如星跳九掷,后追的如疾风骤雨。
他沿官道飞掠,脱身再说。
奔出半里地,前面的山脚后闪出八个人影,为首的赫然是镇八方胡威,其次是大总管。
镇八方迎面拦在路中,大喝道:“果然拦你不住,老夫只好亲自动手擒你了。来得好,还不跪下乞命?”
他冷笑一声,立即离开官道,向路右一蹿,向满眼青翠的山冈上飞跃。
镇八方领先狂追,大笑道:“你如果逃得掉,我镇八方不用在江湖上叫字号了,你逃得了?”
这一带的山都不高,但树林却浓密,要追一个轻功奇佳机警灵活的人,谈何容易?”在桥头设伏的十二个人,被放倒了两个,留下两个人照顾,八个人追赶。加上镇八方八个人,十六个人的轻功皆无法与崔长青相提并论,后果不问可知。
只追了半座山,崔长青已经失了踪。
镇八方暴怒地狂搜,气得几乎要上吊。
大总管竞认为崔长青定然躲在山中,主张往回搜,向镇,八方说:“这厮伤势刚好了不多久,逃了半个山必定旧创复发支持不住,躲在草穴中藏身,属下认为该往回搜。”
镇八方不听,暴躁地叫:“那小子快得象一阵风,怎会象个旧创复发的人?咱们向前面搜完这座山,他定然逃到前面去了。”
“主人明鉴,再向前搜,可能遇上鬼见愁的人,咱们恐怕有所不便……”
“去他娘的鬼见愁!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样?走!咱们分开来搜。”
十六个人分为八组,漫山遍野向前搜。
山冈起伏,树林纠结,野草丰茂,有些地方地方不能通行。不久,八组人散得远,彼此不能兼顾,无法互相呼应了。
最左侧的两个人,将搜至山脚下,左面里余,官道从西面绕山婉蜒而来,”绕经山脚再向北折,但在山林内却看不见下面的官道。
崔长青已到了官道,却又心中一动,剑隐肘后重新退回,鬼魅似的消失在山林中。
两个倒霉鬼一左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