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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向店伙们说:“你们可以安顿了,这里由老身照顾。”
“老大娘,还是由咱们店伙计照料……”
“不必了,他已度过了危险期。”’
店伙们走了,他也蒙胧地睡去。
一觉醒来,只感到口干舌燥。室中一灯如豆,可听到水沸的声音,药香扑鼻。
睁开虎目,扭头看到蒙的人影。壁角以三块砖架起一个灶,燃烧着两三根枯枝,暗红色的小火苗闪动,老太婆和少女正坐在灶前,用文火煎药。两人面火而坐,他只能看到她们的背影。
少女发出一声长叹,喟然地说:“奶奶,我们不能留下来,说不定恶贼们已经追下来了,我们必须尽快地逃,逃过河才有生路呢!”
“丫头,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老妇断然地说。
“可是,我们……”
“恶贼们不知我们已经逃走。”
“但……如果……”
“如果他们发觉了,早就追下来啦!”
“奶奶,我们不能冒险。”
“不必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不能弃之而去,奶奶必须遵守救人须救彻的古训。”
他想说话,却虚弱难以发声;想动,全身无力。
一天,两天……
第三天,少女端了一碗微温的药汁,轻轻地走近床前,低下玉首说:“公子爷,药来了。”
一位小姑娘扶起了他的上身,他就少女手中,喝干了碗中药汁,无限感激地说:“姑娘,谢谢你。请问令祖母在吗?”
少女双目红肿,转首回避他的目光,低声道:“家祖慈上街去了,到车马店雇车。”
“雇车?”
“我们不能再停留,因此打算雇车南行,将公子爷一并带走。”
“这……”
“公于爷病后衰弱,需好好调养十天半月。”
“哦!在下留在店中调养……”
“家祖慈认为,万一店伙煎药不当,可能旧病复发,因此不敢将公子爷留下。”
他心潮汹涌,感慨地叹道:“令祖母菩萨心肠,身在难中,依然慈悲为怀,为救人置一家三口的生命于不顾,在下铭感五衷,没齿难忘,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
“公子爷言重了,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咦!公子爷怎知贱妾一家身在难中?”
“在下曾经听到站娘与令祖母的话。”
“哦!这……”
“这三天中,姑娘与令祖母不解带,悉心医治我这位陌生落难人,云情高谊恩比天高,在此世道炎凉之今日,委实难得。在下姓崔,名长青,请教姑娘贵姓?”
“贱妾姓吴,小名娟。那位是舍妹小欣,年方七龄。”少女幽幽地说。
“吴姑娘的身世,可否见告?追逐你们的人,又是何来路?”
“唉!一言难尽。”
“吴姑娘请勿见外,尚请明告。”
“贱妾家位大同府朔州,家祖仙逝多年,逝世前曾与当地的土豪结怨。家祖逝世后,该土豪多年来一直不断煎迫,要置我吴家一门老少于死地。日前,家父家母在一次保护牲口的械斗中,被他们所暗杀,含恨九泉。家祖慈知道不能再留,便毅然带了贱妄姐妹两人向南逃,希望能逃到潼关,投奔现在渲关卫定居的亲友暂避风头。唉!只怕被恶贼们发现我们逃走,追来斩草除根……天哪!贱妾真不敢往下想。”
他气涌如山,问道:“那土豪是谁?”
“是石川堡的堡主灰狼桑达,堡在朔州西三十里,石川堡附近的村民,皆受桑堡主的钳制,谁也不敢有所拂逆,不然便有家破人亡的横祸飞灾。”
“你们能不能在附近找地方暂避?”
“我们在此地人地生疏。”
“这样吧,可到府衙请求保护,平阳府至朔州相距千里,石川堡的人天胆也不敢前来行凶。”
“崔公子有所不知,那恶贼养了一群会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的鹰犬,官府保护得了我们吗?”
“哦!这……”
“如果雇到马车,我们今天就得启程,早走早好。公子爷如果能起床,请略加收拾,贱妄要回房打点。如有事吩咐,请叩壁知会一声,贱妾的住处就在邻房。”
他沉吟片刻,说:“吴姑娘,请替我把店伙找来。”
当天雇不到车,车马店表示后天可供应两部轻车南下,吴老太太已决定后天动身。
次日,崔长青已可起床走动。吴老太大与两位孙女,轮番在房内侍候,令他万分感激。
一早,两部轻车向南行。前一辆乘坐着吴老太太与小欣,车上载了一些行李与家具。后一辆是崔长青,吴娟姑娘同车照料。车后系着乌骓马,向南飞驰。每辆车有两名车夫,两匹健骡,直放风陵渡,预定五天可以到达。
已牌正末之间,车行三十里,进入襄陵县境,不久重与汾河会合,官道傍河向南延伸,东西是无尽的起伏丘陵,西面是浊浪滔滔的汾河。
官道绕过一处河弯,前面出现一座小村寨。
“叭叭!”车夫挥鞭暴响,车轻快地向南急驰。
另一名车夫紧了紧头上的遮阳笠,说:“前面是马坊湾,到那儿歇马,走啊!”
“叭叭叭!”鞭声清脆震耳,轮声隆隆,后面尘埃滚滚。
蹄声如雷,两匹健马从后面追上了马车,从左右超越,马上的两名黑衣骑士腰佩单刀,瞥了车厢一眼,冷笑一声加上一鞭,健马飞驰而过。
一声长哨,又追上了两匹健马。
车厢内的人,不知车外的事。官道上车马往来不绝,谁也没留意旁人的闲事。
车抵马坊湾,又有两匹健马超越而过。
车停在一座小食店前,赶车的刹住车,跳下车叫道:“车在此地小驻片刻,客官可下车透口气,不可远离,歇好马就走。”
前车的吴老太太与小欣并未下车。吴娟将水囊递给崔长青,说:“崔公子,先喝口水再说,下一站该喝药了。”
他感激地说:“谢谢你,吴姑娘。哦!车中灰尘太浊,你下车透口气吧。”
吴娟摇摇头,叹口气说:“不行,万一被恶贼的眼线看到,一切都完了。”
“平阳府以南,道上旅客络绎于途,村落甚多,与贵乡朔州完全不同,恶贼怎敢在阳关大道上行凶?”
“不,还是小心为上。”
他注视着坐在身侧的姑娘,打量着姑娘清秀的脸蛋,问道:“姑娘清丽出尘,不知曾否练过武?”
“只学了骑射与刀枪,见不得人。”吴娟信口答。
“那……你该带武器防身的。”
“带了武器,岂不更为引人注意?”
他将身侧的剑递过,说:“在车上不会引入注意,这把剑留给你防身。”
“这……这种剑好象不管用……”
“当然,这种剑不适于马战,而目前你没有与贼马战的可能。”
“你是说……”
“刚才过去的几匹马,马上的骑士都不是好路数。”
“哎呀!你怎么知道不是好路数?”
“在下曾在帘隙中打量过他们的神色。”
“依你看……”
“可能是劫路的强盗。”
“哎呀……”
“不要怕,绿林道上的规矩我略知一二,我还能和他们打交道。”
“你……你浑身虚弱……”
“还撑得住,和他们套交情料亦无妨。”他一面说,一面从帘缝向外留心查看,久久,惑然地说:“怪事,怎么他们不来探海底?”
“你是说……”
“如果是劫路的,第一步该有人前来搭讪,这就是所谓探海底。如果碰上同道,他们便及早收手。其次是留照,告诉别的同道这已是有主之物,同道们见了留下的暗记决不敢再打主意。”
“哦!崔公子似乎很熟悉呢。”姑娘信口说。
他苦笑。此时此地,他怎能表明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聪明,该发现一些可疑的征候。吴娟姑娘既然说他对绿林道熟悉,为何神色毫无异状?至少也该起疑才是。
但他完全忽略了,对救命思人,他还能怀疑些什么?
歇马毕,马车继续上道南行。
他开始活动手脚,双手握拳,吸口气,默运真力徐徐伸张。
他太虚弱了,只感到一阵昏眩,不自禁地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目。
“你怎么啦?”姑娘问。
“想活动手脚,可是……”
“崔公子,你不可能任意伸展手脚。”
“你是说……”
“你全身倦怠,能轻轻移动手脚已是不错了。如果是换了旁人患了你这种病,连说话也感吃力呢。”吴娟沉静地说。
“哦!吴姑娘,在下到底患的是何种怪病?”
“我……我也不知道,只听奶奶说,你这种病如果救晚了些,便会肝肠崩裂而死,万幸得救,因内腑损伤甚重,短期间也会成为废人,十天半月方能逐渐恢复元气,十分危险。”
“唉!真是吉人天相,如果在下没碰上令祖母……”
“崔公子,如果家祖慈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