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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从空间袋里掏出恢复精力的药剂服下,又给自己施了几个治愈魔法。那只书包还挂在他胸前,空空荡荡地十分可笑,他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只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并不是他落下的那道裂缝。虽然他半途就摔晕了过去,可是刚掉下去时曾看到过两旁高得不可攀登的峻崖,知道那道裂隙有多深。而眼下他站立的地方,却是山顶上的树林里,地势平缓,一眼望去就是连绵的山峰。
那么他是被人救上来的,救他的来的人就是埃文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长长的腰带不知丢到了哪去,亏得裤子是紧身的,还能好好挂在身上。上身的衬衫从领口一直开到胸前,扣眼和袖口处都有被咬过的痕迹,身上更是沾满了尘土,还沾着几片翠绿色的,头尖尾圆的细长叶片。
而他早上穿出来的那件半长法袍,却穿在刚才那个人的身上。他慢慢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情景——眼熟至极的半长法袍,下面露出温润白腻的皮肤、乌黑的短发、圆润光泽的指甲。色彩搭配和原本的形态确实有那么点相似,特别是那双玻璃珠一样反着光的黑眸
“红、领、真。”埃文又一次念起了这个名字,这回念得利落清晰了许多,更符合正常的发音规律。这种清脆婉转、音调变化极大,每个单词都只有一个元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读单词的语言,应当也蕴含着同样丰富优美的涵意在里面。
这么奇妙的语言理当是神所传下的,之前他怎么会以为是普通魔兽叫声的?
埃文顺着叶迟离开的方向前行,走了不远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地面上的土质很是松软,而且浮着一层落叶,可是并没留下清晰可循的足迹,完全不像有这么一个高大的成年人走过。
他选的路线倒是没错,没走多远,那只一直没见的小魔宠就从密林深处跑了出来,自己撞到了他脚边。只是他那件战斗法袍完全没了踪影,不知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埃文倒不介意一件衣服,他双手抱起叶迟塞回包里,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心思却是转到了别处——他的魔宠明明是雌性,怎么刚刚会变成男人?
他姆指托起叶迟的下巴,四只手指拢着他头顶的白毛,状似无意地轻轻叫了一声:“红…领…巾。”
倒不是叶迟有定力,而是这三个字经过埃文调整,跟普通话里的正常发音差得太远,他完全没听出来是什么。故而他一直淡定地站在书包里,这个时候还有闲心侧侧头蹭着埃文的掌心。
这是光明神的宠儿,能变成人不是很自然的吗?至于其他的问题——那是神迹,又怎会是自己这样的凡人能懂得的。
埃文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柔软的笑容,只是没等完全展开就又收了回去。“光明神”三个字忽然化成利刃,刺进了他的脑海里,刻出了刚才在山崖上发生的那一幕幕。
他们掉下山崖前看到的魔法阵,蕴含着最纯粹的光明之力,攻击他的人身上也带着光系魔力。那么大的阵势,绝不是几个普通的光系法师可以做到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化妆成普通佣兵进入西奥乌斯山,还杀害他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狩猎者!
还有那条龙希利亚学院应当只有一只普通的银龙而已。可是哪条银龙能拥有这样强悍的光明属性力量,不仅挣脱了光明牢狱的束缚,还有能力反制那个庞大的魔法阵,让至少数十个光明法师同时湮灭?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脚步也渐渐加快,顺着平缓的山坡一路下行。这一路上仍然寂静得让人心慌,好在没再碰到那些装扮成佣兵的剑士和法师,平平安安地到了山脚下。
西奥乌斯山与希利亚郡本就连成一体,他们上山时又一直朝着学院方向走,下来时已经到了距学校不远的一片生活区。这个时候已经入夜,学校大门封闭,他是回不去的,只好在外头小旅馆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冲回学校。
按照大陆当前的传统和各国法律,佣兵在完成任务途中遇到危险都是由自己负责,治安官和佣兵公会都不会为了几个自由佣兵调查案件。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希利亚学院,只能寄希望于学院在乎他们这些学生的生死,替他们讨回公道。
可是若真像他所想的,那些人背后站着的是光明教会,这个公道真有可能讨得回来吗?教会是主在地上的代言人,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还是他想错了
他怀着满心忧虑回到学校,把叶迟放回魔兽饲养中心就直接离开,连衣服都想不起替他换上。
这一去又是几天没再回来,叶迟本来就担心他摔出什么事,这一天天地没有消息,越发让人心里沉甸甸地。
他身上的主仆契约还在,心里隐隐能感觉到埃文没出事,所以才能在饲养中心接着住下去。不过这都四五天了,人还没过来一趟,就是再没事也是出事了
叶迟下定决心,静静等到入了夜,整片饲养中心再没有灯火光芒,就从房里偷溜了出去。这回他吸取了经验,先脱了那身小碎花低胸短裙,化成人形从房门出去,在育兽老师的休息室里偷了件外套换上。
这身衣服不知是谁留下的,他穿上直拖到地,肩膀也宽得多,整身衣服肥肥大大,走路时要提着下摆才不至于绊倒。不过怎么也是件能蔽体的衣服,他现在急着要去找埃文,管不了那么多了。
叶迟轻手轻脚地离开小屋,辨清楚学区所在的方便,提着衣摆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饲养中心与学生所在的校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但他才跑出去不到二百米,眼前忽然升起一道光墙,脚下的地面也隆起了一块。松软的泥土像水泥一样迅速干硬,把他的脚牢牢浇铸在了地面上。
他的上半身还在向前冲,脚却一动也不能动,在惯性作用下,上半身就猛地往前扑去。摔到一半儿,在空中扑腾的双手忽然被人抓住,鼻子也磕到一片柔软温暖的地方,一阵酸意涌上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汇聚到眼眶里。
他抬手捂住鼻子,眼睛不由自主闭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一片明亮凝实的白光包裹着。而在这片温暖的白光之下,隐隐有一丝压制不住的古朴气息撕扯着想要扑到他身上。
“温彻斯特?”叶迟捂着鼻子抬起头来,几乎是只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反倒是温彻斯特先有所行动,他挑起叶迟的下巴,垂下头到他对视,冷淡的银色眼珠在月光下越发明亮:“按照饲养中心的规定,魔兽禁止进入教学区,即使是伪装成人类也不行。”
叶迟个子不够高,保持这种姿势简直跟上了颈椎牵引器一样,每个骨缝都被拔开了。他握住温彻斯特强硬的手腕,努力伸长脖子,讶异地问道:“为什么我,魔宠?你,怎么过来?”
“知道”是怎么说来着?想说个话真不容易,明天就得学这个世界的语言,不能再这么语残下去了!
他脚上的泥土忽然松软散开,温彻斯特的手也同时从他下巴上放开,扶着他在地上站稳,缓缓解答他的疑问:“因为从饲养中心到奥西乌斯山那边都是我的领地,而且这边有针对兽潮设立的魔法阵防护。一旦有魔兽越界,我就会立刻知道,过来处理。”
答完了这个问题,他的手就j□j叶迟头发里摸了摸,又勾着后衣领往里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要不是听到你这种一个词一个词的说话方式,我还不敢确认。阿格利亚,你已经能变成完全的人类形态了,这和我那枚戒指有关吗?”
他的手掌在空中一抓一翻,掌心中就摊着一枚碎成几块的银色指环。那张俊美而暗含洪荒气息的脸庞凑过来几分,鼻尖几乎贴上叶迟的脸:“我在放戒指的山洞外发现了你常吃的那种植物,是你毁掉那个封印魔阵,破坏这戒指的?是怎么做到的?”
那戒指是温彻斯特的?那不是埋在地底下,就等他这样的大侠跳下去发下现的前人遗宝吗?叶迟略有些心虚,但想到埃文还没消息,还是把胆气提起来,哀求般看着他说道:“是我,吞噬。我想要主人,埃文。”
温彻斯特倒是擅长翻译他的语言,缓缓点了点头:“你的主人是光明系的埃文·拉乌尔吧?他没别的事,只是受了伤,需要静养一阵子。但打伤他的是光明教会的人,你们没被当场灭口是运气太好,正赶上我反制他们。以后你们出入也最好小心点,别再被他们认出来。”
说到这里,他脸上竟露出一丝真真切切的愉快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