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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纺大昌,衣被天下,千万家因之受惠。这一位姓黄的老妇人,张真人听过没有?”
张三丰摇摇头,却由衷赞叹道:“这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妇人!”
赵禹笑了笑,说道:“不独张真人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许多人包括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位老妇人。去年滁州安置一批流民,我去织坊巡视,偶然机会下才听闻这一番事迹,晓得这位老妇人在江南织工心目中便如神仙一般尊崇。我心下便有些好奇,这样一位寻常老妇人,不过教授一些纺织窍门法子,既非锦绣道德文章,又非绝世惊人武功,值得这样来膜拜?”
“后来,我有着人搜集这位老妇人的事迹,方知因此一项善举,松江一地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是圣人都没有达到的境界啊,当真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不独一地之民受惠,更是泽被天下!这样一位老妇人为世间所做的丰功伟绩,羞煞世上多少七尺昂藏!”
张三丰听到这一番事迹,心中也感慨良多。
赵禹又说道:“这样一位圣人般的老妇人都被漠视,一个于天下无加的武林就算毁了,又有什么关系?一群进不能济天下,退不能善其身,蝇营狗苟,无趣一生的江湖人士,就算全都死光了,对这天下又有什么伤害?”
“张真人,你抬头可望苍茫青天,然而脚下的江湖,终究是太小了。江湖小了,人心就会狭隘,乐得为种种莫名其妙的缘由去抛头颅洒热血。什么武林至尊,宝刀屠龙,什么除魔卫道,正邪之争,当得饭吃?当得衣穿?这样一个无趣的江湖,不要也罢。”
他见张三丰目露沉吟之色,继续说道:“这江湖就是一潭死水,人心都给泡得污浊了,即便骤起涟漪,不过是越发浑浊。若不然,在西域时各派也不会因为我借了张公子的名头就给耍得方寸失据。若不然,令徒俞三侠与张五侠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这样说,张真人以为对还是不对?”
听赵禹提及自己切肤之痛,张三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略带自嘲道:“老道在这江湖里浸淫了大半生,反倒不及你这小辈对江湖瞧得透彻。你这番话,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却也没法子反驳。”
赵禹说道:“张真人是真正的修行人,越修行越淡泊,应该是漫步山林,洒脱不羁。若有了羁绊,便再难洒脱起来。这武当派,就是你的羁绊,是你的心魔,是你的业障。我这末学后进,不过世间庸碌一俗人,难窥张真人大道之心,却也能瞧明白,只要有武当派在,张真人就难得真正的清净自在。”
张三丰怅然若失道:“你说的不错,清净自在,讲得容易,想要放手却殊为不易。”
“所以,我斗胆劝张真人一句,与其置身其中不得自在,莫如暂退一步,且作壁上观。你身处其中,纵持了善心,却难展布开,若退得一步,则游刃有余。”
赵禹仔细打量着张三丰的神色变化,缓慢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狭隘江湖,须得破而后立,引来一道湍急清流,才能冲刷掉沉积了千百年的淤泥污垢。若再这般继续下去,只会变得越来越臭不可当!”
张三丰若有所思望了赵禹一眼,沉吟道:“所以,你希望无忌能够做武当派掌门,那你所寄望的源头活水是什么?”
赵禹摇摇头说道:“我也非生而知之者,只能见步行步,能走到哪一步,却也预计不到。不过,应该不会变得比现在还差。现下的武林,存亡系于一发,距离覆灭只在咫尺之间,若想要改变,正是成本最低的时刻。哪怕真的走错一步路,不过仍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若走对了,即便只是好了一线,也比现在要强了许多。”
张三丰听到这话,仰望着青天白云,许久不语,好一会儿之后才蓦地笑道:“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了不起。原本老道是打算消除你心中戾气,却未料到自己已经被你说得意动起来。不过,想要老道答应你,却非简单事。你须得把各派身陷牢笼之人救出来,再谈其他。”
赵禹咂咂嘴巴,叹息道:“我讲得口干舌燥,不可谓不情真意切,连我自己都心潮涌动,你这老道却只给我画张空大饼,这怎说得过去!你得先给我落个订,若不然,大家一拍两散。你自去救你徒弟,我自去打我的天下。”
张三丰指着赵禹嗤笑道:“亏你也是书香门第,世家出身,却不晓得尊老敬老这个道理,赌徒一般与我在这里斤斤计较。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在西域坑了我徒子徒孙一把,转回中原来却又拿他们做抵押,又要坑我一把!老道虽老,却不糊涂!你要劝得动我,红口白牙满嘴空话不要提,拿出你的诚意来!”
赵禹朗笑一声,说道:“您老人家武林中名气虽大,咱们之间的交情却还未到不计利害的程度。你信不过我,我又何尝信得过你。实话不妨与您讲,我现下处境也不美妙,回滁州路途尚有凶险,没精力也没打算携明教上下去救那些人。”
张三丰闻言后,脸色蓦地一沉,说道:“你既然无心也无力,来武当山这一遭是要寻人开心么?”
“这也不尽然,却是为了指点给张真人一条明路。各派若想门人平安归来,唯有自救。不过,到底要怎样救,还须得拿出一个章程来,乱糟糟撞上去,只是徒增伤亡罢了。依我之见,莫如将各派尚存的力量集合起来,组织一个自救的联盟,这样一来,也未算得弱势。”
赵禹笑道:“以张真人在江湖中的声望,自然是一呼百应,可以快速聚集起大批人手来,可算得上有一拼之力。明教虽然置身事外,但要打探传递消息,却也还能胜任。必要时,我甚至可以出动讨虏军形成威逼之势,让元廷无法灵活调动军队,以为声援。不过,现在明教却委实没有理由给你们提供帮助啊。”
张三丰冷哼道:“让无忌做个武当派掌门,你们就有理由了?”
赵禹干笑一声,说道:“张少侠是我教鹰王的外孙,也是狮王的义子,这般深厚的关系,些许无伤大雅的帮助,应当应分。不过,我也知骤然让张少侠担当重任,有些强人所难,难以服众。张真人大可以缓得一步,且先确立张少侠为武当派的代掌门或是掌门候选人,日后能否做得成掌门,却要瞧他自己的本领和造化。”
张三丰听到这话,哪怕涵养再高,也禁不住低骂道:“混小子,你是要挑动我武当派内斗啊!”
赵禹摆手道:“张真人言重了,有您这尊高山坐镇,能斗出什么乱子来?假设有日您不在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却照顾不到他们千秋万代!这番交浅言深,要如何抉择,还要靠张真人自己权衡!”
张三丰没好气道:“我有得捡么?”
赵禹闻言后,登时眉开眼笑,却又不好意思道:“武当派在湖广根深蒂固,能不能安排一条妥善些的路子,且让我们先平安过了徐寿辉的领地?那老小子想要把我取而代之,这里是他的大本营,若硬斗起来,我却有些吃亏啊。”
张三丰指了指赵禹,胡须一吹,拂袖而去。
第223章 八苦人欲克太极
张三丰与张无忌回到大殿时,等候多时的众人面色皆是一紧。
俞岱岩与张无忌自是一脸凝重之色,生怕张三丰会受到赵禹言语蛊惑。而已知内情的杨逍与殷天正等,则是担心赵禹的计策能否成功。
踱步走入大殿,张三丰面上无甚表情,对张无忌招招手说道:“无忌,你过来。”
张无忌脸色惴惴不安,一边走过来,一边辩解道:“太师父,我和魔君真的没什么勾结。您老人家叮嘱我切不要入了明教,我一直谨记于心……”
“傻孩子,太师父怎么会信不过你。”
张三丰笑了笑,伸出手去搭在张无忌脉门上,感受到张无忌体内已经渐成规模的内息,脸色不禁变了一变,诧异道:“你可是学到了那九阳真经?”
张无忌摇头道:“我不清楚,是魔君他传给我一些修行法门,我练了一段时间,体内寒毒便根除了。”
听到这话,张三丰对赵禹点点头,神色已经缓和许多,而后又对张无忌说道:“心存善念,天人皆助,你也算有一番造化。虽然幼年时寒毒缠身,却也没落下武功的修行。在你这个年纪,有这样一番修为,已经算是不错了。”
得到太师父夸奖,张无忌心中也觉高兴,只是瞥了赵禹一眼后,些许喜色登时荡然无存。
张三丰继续说道:“现下的武林,是多事之秋,你有一番心意,却无相配的本领,这是不成的。太师父有心传你几项咱们武当派的绝技,你愿不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