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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存姿看到这变了的照片，立即睁大了眼睛。
那么熟悉。
最初清秀的少女变胖了——当然，并不是什么大胖子——但很明显圆润了许多，也显得钝了许多。以前眼睛里面的机灵劲不见了，变得憨憨的。整个人，胖了一圈。
但是，她面色红润，白皙，整个人就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那正是他刚刚认识的李小宝。
也正是跟她在一起时候的李小宝。
再往后，照片又变了。
有几张照片，她忽然暴瘦，神情憔悴，容颜枯槁，头发干得像杂草似的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子上，神情呆滞，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脸上的笑容，红润，统统不见了纵然是照片，看起来也无比的凄清和伤感。眼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迷茫，仿佛对未来的何去何从，完全不知道
他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其中一张上面，竟然看到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没错，真的是病床——虽然拍摄得很模糊，可是，那病床，他永远不会忘记。
天呢。
正是她流产的时候。
几乎从鬼门关里滚过来。
五六个月的身孕，双倍的堕胎药她面色惨白，血迹仿佛从她身上彻彻底底溜走了，流光了这情景多年后一直烙印脑海，以至于他午夜梦回，总惊惧那个叫做李小宝的人，可能早就死掉了。
他的双手一直颤抖，好半晌，也没法移开目光。
这一叠照片很多很多。
他一张张地看下去，全是她的生活的变迁。
直到最后的几张，才变了。
那是真正的巨变，她出现在课堂上、实验室、在一些会议上其中一张，是穿戴博士服装的毕业照，照片上，她笑容灿烂，双眸明媚。
再后来，便是穿着白色褂子在兽医院出没的样子，脸上的憔悴、迷茫、统统不见了。那笑容变得镇定，温和，娟秀明敏。
他一张一张的照片细看，竟然痴了。
原来，一个人的成长，这么简单。
就是这些照片，把整个岁月，全部串联。
文件袋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跃起来。
张秘书正好推门进来。
他一把抓住他：“这文件袋是谁送来的？”
张秘书不慌不忙：“是老爷子送来的。怎么回事？”
他说话时，已经看到了桌上摊开的照片，“咦”了一声，“这不是那天晚上我们见过的方医生吗？？”
曲存姿颓然放开他。
“老板，有什么事情？”
“没事情了。”
他关上门，伏在办公桌上，头疼如裂。
当年，他用了那么多办法，怎么都找不到人，却没想到，老头子早就找到人了。不仅找到了，而且，对这一切，一清二楚。
第192章 禽兽父亲8
但是，他居然没有告诉他。
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告诉他。
他不是没有追问过，可是，老头子心坚如铁，守口如瓶，从来不曾透露过半点。
他拿起电话。
老头子的声音传来：“小子，你还记得早起去上班？”
“爸你早就找到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谁？我找到谁？”
老头子还在装蒜。
他深深吸一口气。
“爸，李小宝为什么变成了方丽坤？”
电话那头无声无息。
“爸爸”
电话已经挂断了。
曲存姿正要再打过去，门开了。
他一怔。
老头子拄着拐杖，身边跟着两个冷面神。
“爸，你怎么来了？”
张秘书在门口，很是不好意思：“曲老先生早就来了我刚刚进来就是通知你的，但我忘记了”
他看到老板发呆，自己也忘记是进来干什么的了。
曲存姿长叹，这家伙，简直快得老年痴呆症了，亏得他还以为他是自己最最能干可靠的好秘书。
门关了，曲存姿急迫地拿起桌上的照片：“爸，这一切你都知道，是不是？”
老头子干咳一声：“我知道什么？”
“小宝你一直知道她在哪里，知道她在干什么，对吧？”
“我是知道没错，但是，你何必知道？”
曲存姿死死地盯着老头子。
这个死老头，知道得如此详尽。对一切，了如指掌。
老头子轻描淡写的：“当年你身边莺莺燕燕多如牛毛，我为了曲家的利益，不得不调查一些人的背景”
“爸，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也并未问过我。”
“我明明问过许多次！”
“但是你说你并不爱她。不爱，就该放手。”
“”
“若不是听说你又找上门去骚扰人家，我连这些照片也不会给你。”
“爸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想她。”
声音很小，但是非常清晰。
这一次，他没喝醉酒，他异常清醒地说出这句话来。
那时候，已经顾不得是否矫情，实在是藏在心中，千回百转，再不说出来，自己都会崩溃了。
老头子也愣了一下。
他放下拐杖，嘿嘿冷笑一声。
谁也不知道他因何冷笑。
曲存姿鼓起了勇气：“爸，请你告诉我小宝她到底是怎么了？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爸，请你务必告诉我”
老头子又干咳两声。
但见儿子双目灼灼，整个人眼眶都陷落下去，瘦了一大圈。
这时，他才缓缓地讲下去。
“小宝的父亲，我想你已经见过了？”
曲存姿立即想起那个大名方大壮，绰号大金牙的土老肥。
“大金牙早年在工地上做小包工头，赚了一些钱后来投资到房地产市场上，一夜之间暴富。因为养二奶生了个儿子被妻子发现，夫妻反目。当时为了争夺家产，闹得很凶，他的妻子一气之下，去韩国整容整成了二奶的样子，企图挽回丈夫的心，但依旧没用，反而让女儿也不认识她了”
第193章 禽兽父亲9
曲存姿默默地听着。
“大金牙极其重男轻女，对小宝母女基本上没有尽过什么义务。那时候，他的全副心思已经放在小老婆所生的儿子身上了他希望儿子继承他的所有产业，在离婚前夕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转移财产。有一次小宝的母亲碰到大金牙带着儿子出来逛街，小宝的母亲气不过，就冲上去和小三厮打。小宝上去帮忙，被大金牙一脚踢在头上”
这件事情压根不难打听，当时，小宝周围的邻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金牙不是踢了一脚，是踢了许多脚，看到女儿倒在地上捧着头，依旧不停地踢打，路人路见不平上去拉都拉不开
直到有人报警，警车呼啸而来，大金牙还大言不惭，趾高气扬，说老子教训子女是应该的。
在这个神奇的国度，只要不打死人，丈夫随意打骂妻子，父母随意凌虐孩子基本上是没人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警察也不过是口头教训几句就当一般家务纠纷作罢。
“真不知是小宝的劫难还是大金牙的报应。他的儿子忽然被查出得了尿毒症，急需换肾。但是，他再是出高价，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大金牙便将主意打在了女儿身上。他让小宝的舅舅将小宝骗到医院，买通医生强行做了配型检查，果然，小宝的肾和弟弟配对。大金牙便将小宝软禁在医院里，企图取她一个肾挽救儿子性命”
老爷子顿了顿，就连他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曲存姿的脸上青一阵，又白一阵，半晌，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渣！
“小宝寻了机会，连夜跳窗逃走，但后来，又被大金牙抓到一次，她再次跳窗的时候，从二楼直接摔下去了”
不知道是摔坏了脑子，还是被巨大的家庭暴力和恐惧吓破了胆，天才少女，那时候起，变得有点儿傻呆呆的。
“那时候，她刚刚研究生毕业，原本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但因为这次受伤后变得痴痴傻傻的，又很久不去上班，人家单位就不要她了”
曲存姿慢慢地，忽然明白。
为何当时，她看起来那么呆，那么傻。
“金主，让我做你的小妾，好不好？”
因为受到了伤害，所以自我放弃？
但是，别人做小妾，无限风光。
只有她，遍体鳞伤！
心底，又无限的唏嘘和悲哀。
大金牙，居然可以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