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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合眼,当下拿凉水匆匆洗了把脸赶去看承欢。
踏进屋,就见满地狼籍,承欢趴在床上,将小脸埋在两手间,呜呜痛哭。下人们见我进来,立刻惊慌的跪下请罪。我挥了下手叫他们出去。
〃为什么不吃药,承欢?〃我坐在床头问。
承欢扬起脸,由于发烧加上痛哭,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呜咽的连话都说不清:〃哥哥,娘亲去了,父皇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是,你说的没错。〃我道。承欢蓦然惊恐的瞪大眼。
我看着承欢酷似小娘亲的眼,缓缓开口:〃可你还有我。〃
承欢眼角又滑落一滴泪,爬到我身边,钻进怀里。我将床头还温热的药递给他,承欢大口大口吞咽下去,丝毫不剩。喝完了药,就以那个姿势睡在怀中。我衣不解带的抱着承欢,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承欢完全退烧。自此,只字不提皇家内事。也许,他比我想象中了解的更多。
我的弟弟,以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一夜长大。
第三十七章
自古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私自抛开公务从楚亚返回大雍之事,成了其他党派攻讦的把柄。以太子党为首的政党近乎狂轰滥炸式的上奏折,要求严惩。连带韩家也成众矢之的。多年前的陈年旧事统统翻出,指控身为皇子的我与韩家外戚过从甚密,留宿月余的事都有。保持中立的墙头草们都在观望、在揣测,这次发难只为稍微压制风头太劲的韩家,还是皇帝打算让另一股势力取而代之?官场上,所有事皆可大可小,全看上头抱了何种态度。如今雍慧皇帝一个暧昧的表态都能定这个百年望族的生死!而事实证明,皇帝默认如今的局面。数日后楚亚归附启国的消息更将这场闹剧推至顶点,韩家派系的官员人人自危,一片愁云惨淡。
我站在风口浪尖,漠然注视一切,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心里对雍慧借机打压的原由再清楚不过,我做多错多,不如什么都不管。完全不提回礼部处理政事,整日闭门不出。
当年从军练就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迅速进入睡眠的功夫大为退步,时常半夜蓦然惊醒,辗转反侧再难入睡。干脆起身静坐在床边,望着透过窗棂清冷如水的月光,直至天亮。
转眼,又是一年春来早。
老狐狸顾先知两鬓星霜,精神旺硕,仍旧是为老不尊惟恐天下不乱样儿。过太平日子时死气沉沉,陷入如此艰难境地整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末了不忘时不时调侃我两句。
日子久了,承欢恢复了几分昔日的活泼灵动,连带些须毛病也一并发作。特别是功课,简直是一塌糊涂!我不指望他做大文豪,但最起码要拿的上台面。特别是有关军法、谋略方面的书籍,我不光要保证承欢顺利长大,更要他日后心思机敏,体察人心,能断善谋!
自小的养尊处优与娇生惯养,使得承欢小小年纪性子就固执跋扈。我一手拿着承欢昨日的功课,一手拎起这小子的领口,从府中骑射场提溜回来。
〃顾承欢!〃我冷着脸将手中的纸张扔给他:〃看看你写的那都是什么玩意?!从今天开始,你每日四个时辰习文,四个时辰习武,四个时辰休息。别怪我没警告你,若是不能自觉照办,看我怎么收拾你!〃
承欢被我少有的疾声厉色吓住,垂着脑袋不吭气。
〃怀前,〃我喝了声:〃别让我发现你再敢包庇他!领他下去,将昨天的功课重新写十遍,写不完不许吃饭!〃
〃唉唉,你也太严厉了吧?遥想当年,我对你小子多宽容啊!〃承欢刚走,顾先知从暗处现身,老神在在。
〃无规矩不成方圆,学生如今知道先生的辛苦了。〃我伸手示意请他落座。
〃那些事都办好了。〃顾先知倚老卖老道:〃为了安抚那些人心浮动的墙头草,着实花了老夫不少心思呐!〃
我笑笑,亲手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那些目光短浅之辈不思政事,只知挖空心思揣摩圣意,好见风使舵。说到熟悉圣意,谁能比的上皇帝的心腹至友顾先知?你看似无意的透露一个字,抵的上旁人讲千句万句。〃
顾先知眯起眼笑了,狡黠刁钻:〃真是奇怪,同样是客套话,偏偏你说出来的让人听着格外受用!〃顿了一下,又道:〃你小时侯若是肯乖巧听话些,多孝敬孝敬皇帝老子,也许今日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我未接话,低头喝了口茶。顶级的贡品,可惜不适合就是不适合,遂扬手将杯中的茶水泼了出去。
顾先知叹气:〃其实你也别太恨皇上。〃
〃我明白。〃我道:〃既然身为九五之尊,就该将江山社稷摆在第一位。若为了后宫妃子舍弃玉玺,实在是昏君所为。再者过于荣宠外戚,势必扰乱朝纲使大权旁落。况且这些年皇上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已然下定决心帮顾康健扫清障碍助他顺利登基。我就是那块最碍眼的绊脚石,不先找机会拿我开刀才叫奇怪。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顾先知眨眨眼,自始至终盯着我的脸,最后竟一闪而过惊恐的表情。我转过脸,淡淡的问了句:〃怎么了?〃
〃关于太子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手指沿着茶杯边沿画着弧线:〃确实麻烦,顾康健入住东宫二十多载,在朝中势力远超过我。而且他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少有大臣敢杵逆他的指令,大批人巴望着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现,日后好升官发财。〃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缓解这种压力,只是。。。只是。。。〃老厚脸皮的顾先知竟也有说话吞吐的时候。
〃哦,你是指他对身为一骨同胞的我生出情欲的事?〃我道:〃小儿一时生出的荒唐念头,因为得不到手而耿耿于怀。他自小事事心想事成,乍一不随心意,竟多年不能释怀。估计执着久了,如今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最初的原由了。〃
顾先知脸上又浮现短暂古怪的表情,向前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道:〃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我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顾先知摸摸鼻子,畏缩的退了回去。
明面上我是彻底被架空了权利的闲散王爷,暗中却忙的人仰马翻。连日将部分暴露的暗夜资产转让,财产损失不计其数,心疼归心疼,下手却丝毫软不得。如今绝不能再让人抓住把柄!
下人来报,说纪元来了。我闻言楞了愣神,早在群臣攻讦我勾结外戚初始,纪元就被韩家禁足。他是怎么逃出韩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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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轻喘着气出现在门口,发丝略微凌乱,行色匆匆。我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看他朝我走过来。
〃写意。〃温暖的手捧住我的脸,语气中有掩不住愁虑。〃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过来看你一眼。〃
〃我没事。〃我拂开他的手。
纪元扳住我肩膀,仔细端详我的表情,焦急道:〃写意,姑姑的事任谁也没有办法的,你已经拼尽了全力!〃
我默然。
纪元捏着肩膀的手加大力气:〃写意,眼泪并不等于懦弱,如果哭泣能让你好受些,你就痛快哭一场吧。这里不是皇宫,是咱们的家,没有虎视眈眈的敌人,只有我。〃
我反手握住纪元的手,抬起眼看着他的盛满忧郁的眸子:〃顾写意就是全身都死透了,脖子也是硬的。。。我已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尽了,再流的,只能是血。〃
纪元眼眶慢慢变的通红,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张开双臂紧紧搂住我的肩膀。
即使被拥抱,我也没有丝毫放松的欲望。只觉神经紧绷,思维空前的尖锐敏感。我的字典里没有〃束手待毙任人宰割〃这八个字。你们这回不把我彻底置于死地,咱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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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雨贵如油,我合上书走到窗边,听着〃滴滴嗒嗒〃灵动的响声,心情难得愉悦不少。
〃主子爷,赫连王子来信。〃怀前幽灵般出现。
我取过信,飞快的浏览。呵,赫连再有几个月就要登基为帝了!估计大雍前去恭贺的不是顾成双就是顾天赐。如果是顾天赐。。。我抿住唇角冷冷笑起来。
后面的内容不外乎风花雪月无关痛痒的废话,随手将信扔进砚台里,看着墨汁慢慢渗透,污做一团。
怀前道:〃爷,您在楚亚花费了无数心血,就这么轻易放弃,拱手送给赫连漠月未免。。。〃
〃我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