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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连雪,城郊地下早已堆成白莽莽的一片。北辰胤身材修长不曾察觉,现下看到北辰元凰奔来,才发现对于一个不满四岁孩子的身量来说,这雪实在积的过高了。城郊地底不如皇城修缮完全,尚有许多坑洼不平之处,如今都被雪掩盖了看不真切。北辰胤刚要开口提醒元凰小心,小家伙已经一脚踏进坑里,深雪没到膝盖,好像立时变矮了一头。元凰人小力弱一时拔不出腿来,尚来不及叫喊呼救,整个人借着方才前冲之势,结结实实就往雪地上砸去。所幸北辰胤快了一步,抢先将他一把拎起,顺势抱上肩来贴在怀里。元凰被吓得不轻,一时缓不过劲,双手紧紧搂住三叔的脖子,把凉凉的小脸湊上去,眼泪在眼眶里来来回回的转,还在想到底要不要哭。
北辰胤手底加力,让元凰知道自己已经把他牢牢抱住,他又怕元凰着凉,将孩子举到面前替他紧紧帽子,同时低声问他:“元凰怎么会在此处?”,倒是绝口不提刚才惊险之事。
“采玥容萱说,城外的雪比花园里的厚实好看,我让她们带我过来。宫里人不让,我们就偷偷跑出来了。”听到三皇叔询问自己的冒险壮举,北辰元凰立刻忘了委屈,清秀的小脸上显出点洋洋自得来,忙不迭的开口炫耀。北辰胤点点头,看向远处还瑟瑟并跪着的少女,微微眯了眯眼。——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这两名宫女定是经不住元凰的死缠烂打无理取闹,偷偷带了小太子出来看雪景,本想逗得太子开心便立刻回宫,不料却被自己碰个正着。二皇兄也真是不加考量,居然在东宫留有如此不识利害的宫人,还日夜伴在太子左右,即便不出今日这般的意外,长年累月让太子养成随心所欲不识大体的性子,也绝不是件值得庆幸之事。
北辰胤这么想着,一面却叫跪着的女孩起身,不见一点生气的样子——这两个宫人虽然留不得,却不便今日在元凰面前发作,等到了东宫说明事情原委,自会有管事之人着手处理。他本想告诫元凰日后不可如此鲁莽行事,却见孩子满脸期待的望着他,分明是觉得自己勇气可嘉,要讨他表扬的意思,不由放缓了口气,向着元凰道:“以后可不能这样——若再偷偷出宫,下回三皇叔不在,摔疼了也无人理。”
元凰乖巧的点头,手却依旧巴着北辰胤的脖子,把下巴驾在他的肩膀上,是不肯再自己下地行走的意思。他不知道已经闯了祸,只觉得今天出宫既看到了传说中美轮美奂的雪景,又凑巧遇到多日不见的三皇叔愿意抱他回宫,一切简直再是完满不过。虽然他险些在雪地里摔个嘴啃泥,但同三皇叔温暖的怀抱相比,那些细小短暂的委屈也便算不得什么。宫里的这些长辈里头,他最亲的就是三皇叔。三皇叔不会像大伯那样老是夸他聪明机灵,也不会像二舅那样成天给塞稀奇玩具,更不会像父皇那样,有空的时候便陪他玩耍用膳;可三皇叔生得好看,这便让元凰喜欢——元凰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依赖北辰胤的原因,同北辰胤生就的俊美并无太大干系——一个四岁的孩子,自然无法分辨出男人看他的眼中,其实偷藏着一种很特别,很特别的温柔。
雪晴的清晨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冷冽,元凰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风,抱住北辰胤脖子的一双小手却暴露在空气之中,不一会就冻得发红。孩子沉浸在异地相逢的兴奋之中浑然未觉,北辰胤却多了一份细腻心思,觉察到贴近耳后的短小手指慢慢变凉。他将元凰的手臂轻轻拉离,在孩子表示不满之前,一手搂住孩子的腰,另一只手将两只小手拢在一道,握在掌心。
元凰呆了一下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腼腆笑着,大人似的说了句“谢谢三皇叔”,然后缩起脖子,两只手又有意无意的往北辰胤掌心里蹭了蹭。那一瞬间他开始觉得自己已处于最为结实严密的保护之下,任空旷雪地上的严寒再是肆虐可怖,也不能将他伤害分毫。
北辰胤叹口气,抱着元凰往皇城走去。立在旁边的两名宫女识趣的跟在后面,不敢弄出太大声响,一面惶惑的猜测将要接受的惩罚。他们行了几步,突然听到方才元凰藏身的树丛中传来晰晰簌簌的响动,稍顷竟然钻出一头雄鹿,体型瘦削,支角亦不长大,只有些许分叉。冬日里鹿群通常在黎明前后结伴活动,天亮后便甚少出现。这一头不知是经验不足,还是觅食昏了头,见到他们一行四人也不躲避,只是立在原地呆呆望着,温润的棕色大眼好像两颗光滑的玻璃珠子。元凰扭头见到这般景象,惊喜的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又怕吓走了它,赶紧抽出两手,捂住了嘴巴。北辰胤一手抱着元凰无法拉弓,箭囊亦在背后无法抽取,本能的摸向腰间匕首,本想脱手掷去,却在听到元凰的叫声之后停了动作。一大一小两个人便默默同雄鹿对视着,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屏息静气的宫女,提着裙角,迟迟不敢迈步。雪地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闪烁,打在鹿的皮毛上溅起一圈光阴,折射出一圈圈彩虹的颜色,使得那个早晨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直到那头雄鹿反应过来,掉转头去迈着小步轻快的钻回树林,元凰才又回转身来。他笑嘻嘻的抓住北辰胤伸来的大手,像模像样的仿造起皇叔刚才的动作,想将北辰胤的手也合拢在自己的掌心之间。无奈他的手实在太小,纵然两只拼凑起来,也无法将北辰胤的手掌全全覆盖。
“我同三皇叔,一人一次。”元凰说。
他的小手已经被北辰胤捂的温热,现在搭在北辰胤的掌心,居然真能传递进一丝脉脉的暖意。北辰胤无奈的笑笑,解开孩子的手,一脸认真跟他商量:“我练过武功,你年纪还小——大人总要让着孩子。”
元凰听完这句话,板着小脸想了一会儿,点头觉得有理。于是又将手交给北辰胤暖着,心安理得的由三皇叔抱着入城去了。
二 腊酒
甫下朝,北辰禹便被告知了太子失踪的消息。长孙皇后站在他的面前,纤长手指垂在衣侧,偶然拽过衣角轻捏一下,显出符合她身份的大方从容来,端丽的面庞上看不出过分焦虑的痕迹,薄胭淡粉的妆容仍是一丝不苟。她柔声说道,前些日子凰儿便闹着说要去城外看雪,妾身没敢答应。听东宫的太监们说凰儿昨夜又闹了一宿,今日想必是偷偷溜出宫去了。好在有采玥容萱两人随着,耍累了自会回来,皇上不必太担心。
北辰禹冷哼一声,出口却成了皇后的闺名。“含荷”,他唤道,“你这般镇定,竟好像不关心凰儿似的。”
长孙皇后闻言也不辨驳,浅浅一笑,微垂臻首,愈发透出温婉:“妾身是怕皇上担心。”
北辰禹随即笑起来:“朕不过说笑一句,皇后怎么当真了。凰儿是你我唯一的骨血,自然亦是你我的心头肉,掌中珠。朕怎会觉得你不关心凰儿。”他见长孙皇后并不接话,话锋一转又道:“皇后随朕去东宫看看吧。朕亦有些时日没见着凰儿了。”
长孙皇后诺了一声,随在北辰禹身后往东宫方向走去。相较起儿子心血来潮的任性胡为,反倒是长孙皇后的行止更吸引北辰禹的注意力。他自己虽然挑不出皇后的缺点,却也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夫妻十余年,他未曾见过长孙含荷有过任何有损仪态的表情。哪怕当日少年佳偶气血盛旺,如胶似漆的床底之间,她也只是秀眉轻蹙,檀口轻抿,唇角若有若无的呻吟出声,全无半点淫浪之态。
入宫以来,长孙含荷未有所出,年近三十岁才得子元凰。北辰禹本来还担心她对元凰宠溺太过,不久便发现这完全是自己的多虑。皇后对元凰甚是关切,却从来没有过分的围护。甚至在有些时候,北辰禹会觉得她表现的太像一位皇后,而不是母亲——后宫之主永远是克己自持的,而母亲则或多或少会为儿女放弃原则。对于北辰禹而言,长孙含荷是皇后的绝佳人选,却完美的有些疏离。她太过温婉柔顺,反让王者觉得不愿亲近。这也便是,北辰禹在民间的爱人渡香蝶,虽然美貌雅致皆不及长孙皇后却让王者难以割舍的最大原因。
皇帝寝殿距离东宫不远,才行了稍许功夫,便能听到自前面宫殿传来的嘈杂,混杂了各种人声呼喝抱怨,却又都捏着嗓子不敢大声喧哗。在北辰禹听来,整个东宫就仿佛充斥了蚊虫般的嗡嗡声,宏大却空虚,填满了宫殿的每个角落,在梁宇间穿梭留恋,挥洒不去。
这恼人的声音让北辰禹心头冲起一股恶烦,使他有一瞬转身而去的冲动。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