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北辰胤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低头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一脸无奈地叹道:“总是放心不下。——那我先入宫去了。”
元凰点点头,在北辰胤背后露出一个类似诡计得逞的笑容,目送他关上房门,看到轻捷的影子划过窗棂。刚才北辰胤手指的温度还残留在脸上,让青年衷心期待起明日的相见。——这个男人会亲吻他的额头,却非嘴唇;会抚摸他的脸颊,却非胸膛;会拥抱他的肩膀,却非腰际;这样的亲吻、抚摸、拥抱,在很多人来说也许只能算是幸福的开端,远远称不上完美,对元凰而言却是命运难得的眷顾垂青,让他想要牢牢攥在手中认真呵护。那个人或许永远都不能像元凰爱他一样去爱着元凰,但是元凰觉得这已经不再重要。
五 冰风
元凰就这样在王府里住了半个多月,每日除了吃药睡觉,便是等着神堪军师前来问诊,或是等待北辰胤带来宫里的最新消息,拣出几份重要的折子念给他听。有时候他听到一半就像上次那样犯起困来,不愿让北辰胤就此离开,硬撑着强打起精神回话,往往这个时候北辰胤会若无其事的说句“这折子后头的都是废话”,合拢奏折站起身来,再顺手给元凰拉好被子。
能够下床走动之后,因为身份秘密的关系元凰不敢随意出门,大多数时间仍旧呆在房内,享受自四岁开始读书以来就离他彻底远去的清闲松懈。觉得无聊的时候他就走到窗边,静悄悄的站着往外观望,王府别院里见不到闲人,只有守在暗处的两名夜鸮士兵同空荡荡的朱漆回廊。正对着客房窗户的是一道青石砌成的拱门,通往王府花园,从元凰的角度望去能见到园中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茂盛蓬勃的生长着,几乎遮掩住了背后充作假山的太湖石。——这块太湖石是北辰胤早年从江苏寻来,尽得“瘦皱漏透”四字真意,单薄处仅得指甲宽度,雄厚处又似力压千钧,从皇城一路搬迁到此,倒也没被拦腰折断。元凰幼时不懂玩赏,只觉得石头远看起来像是积搭在一起的云片糕,近看又像是被压扁了的马蹄酥,简直俗不可耐,半点谈不上美好。年纪渐长之后他懂得了如何品评奇石好坏,无奈早年留下的糕点印象太过深刻挥之不去,始终无法体味其中妙处。直到这次他借住王府,数次入夜无眠踱至窗前,见到月光底下那石头的影子水波一样打在地上,衬的庭中粼粼茫茫的空淼一片,方觉出这块假山石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枉北辰胤当年从江南辛苦运回。
元凰常常看着花园就出了神,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待听见夜鸮侍卫赶出藏身之所的细微脚步,才知道是北辰胤来了。他这时觉出胸口内伤的隐隐闷痛来,回转到桌边正襟危坐,北辰胤进屋见他不听神堪嘱咐下床乱跑,习惯地微皱起眉头,撩起眼睛默默看着元凰,直瞧得另一个人内心有愧,灰溜溜地躺回到榻上方才作罢。
元凰身体好转一些之后便可自行起卧饮食,北辰胤无需再给他喂药,有时朝中也没有需要商讨的大事,两人只闲说些笑话趣闻。有一日北辰胤讲起几个老臣三番五次奏请皇帝立后纳妃以延后嗣,郢书先是推说新都未稳无心于此,后来又说纵然有意亦不忍有负宫变时以身殉节的皇后月吟荷。此事传到养心殿当值的太监耳里,误会以为皇上是在暗示一人孤寂难耐又不好另寻新欢,当夜选出一名俊俏宫女用被子松松裹住,悄悄送上了龙床。这一下把郢书吓得不轻,将太监总管怒斥一顿不说,那天夜里不敢安眠,第二日向北辰胤禀报时候还涨红了耳根结巴半天。元凰听完笑笑说郢书胆小,这要是换了朕,就打发那几个老头回乡去,看谁再敢嚼舌根。拿了朝廷俸禄倒操心起皇族的家务事,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他顿了顿,又笑指着北辰胤道:“他们是当着你的面说的?朕的婚事你都不急,要他们掺和什么。”
“那日夜鸮营里有事,我不在朝上。”北辰胤道,看出元凰笑里带着怒:“此事虽略嫌荒唐,却也不至僭越。我当家常闲话说给你听,不必如此生气。”
“啊,我也只当笑话议论。”元凰接口道,在跟北辰胤说话的时候又自然而然的换去了“朕”字,同时也巧妙转换了话题:“你方才说夜鸮营中有事?”
“前几日我让神堪鬼斋打探当日那名的剑客的行踪,已有消息回报。”北辰胤颔首道:“等你的伤再好全些,能够上朝听政,我想出城一探。”
元凰听说他要出城寻访一名不知敌友的高手,本能的感到担忧不舍,然而敛下眉头细想一番,又觉得此举在情在理,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且不论那名剑客为何要出手相助,既然他已经现身搅乱了战局,势必成为北嵎同楚王孙双方分别关注的对象。北嵎若能抢先将他收归己用自是上策,即便不能拉拢,也要尽快设法阻止他成为日后劲敌。况且自神武侯病逝,铁常焕谋反伏诛,北嵎将才凋零,不复前朝盛况,而今朝堂之上文有江仲逸自得风流,武除北辰胤之外无人可当大任,勉强还有一个神堪鬼斋颇通兵法,但长于诡划短于全谋,缺乏统筹千军征战沙场的经验气魄。若能趁现在机会招揽人才委以重任,于公于私都确实获益良多。
话虽如此,元凰还是难免觉得懊丧失落,与其说是不满北辰胤的离开,无如说是惋惜自己暂住王府同北辰胤畅所欲言的日子即将结束。他不敢将真实情绪在面上表露出来,只得抿起嘴唇郑重其事点头,表示赞同北辰胤的决定,不甘心地又低头想了想,随后建议道:“你就一个人去么?总要带些随从。”
“江湖中人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北辰胤笑道:“重侠义,轻生死,真情真性,无所拘束,其中乖张古怪之人不少,比不得朝中百官遵律典、省言行。若仿先人君臣之礼,携带名帖下属三顾而情,恐怕是不成的。况且我只身前去不过是碰碰运气,未必能有成效,何须浪费皇城兵力。”
元凰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奇起来:“你又不是江湖人,怎知道这许多。”
“以前先皇在位的时候,我同中原武林人士曾有交往,略知一二罢了。”北辰胤道:“你早前曾随三教罪人学武,也当知道他们交友收徒,讲究的不是努力诚心,而是‘机缘际会’。若是不对眼缘,任凭如何礼贤下士都是枉然。”
“”,元凰听他提到三教罪人呼吸一滞,想要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逼杀北辰胤的光景却看戏似的在眼前一一闪过。那时他在金銮殿上孤零零站着,北辰胤在百官从中亦是孑然傲立,他看着北辰胤,北辰胤也看着他,明明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的背叛别离而那样孤独悲伤,惊鸿掠影般的眼神交错里却依然只剩下冰凉固执,从而拒绝了一切幸福和解的可能,将说不出口的关心依恋都化作残酷杀戮。北辰胤利剑高举,劈开血路,在哀嚎四起中决然转身而出,元凰想要迈步追上,抬脚才发现已经足陷血池动弹不得。他低头注视着鲜血从汉白玉铺就的地上溢出,攀爬上他的朝靴龙袍,蔓延直至他的胸口,受伤时候火烧一样撕裂脏腑的疼痛被撩拨起来,趁他不及反应已经撑满了心胸,好像皇陵江的水患一样纵横四溢,在他张口呻吟的时候从喉头纷纷涌出。他把身子往床内缩了缩,抬手压住胸口,将被疼痛扭曲的神情隐藏进床架稀薄的阴影里头,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异状,敷衍回答了北辰胤的话:“呵,说的也是。”
北辰胤注意到他的古怪动作,伸手要碰他的额头,元凰侧头闪避了一下没能躲开,倒是沾了北辰胤一手的冷汗。北辰胤拉住他的手臂,拖下原本半坐的青年躺平在床上,俯身下去仔细倾听,觉得他的呼吸平缓顺畅不似发病,才略略放宽了心,绾起放低的马蹄袖口,先用手背替他一点点地擦脸,又用拇指指腹揩去粘在睫毛上的冷汗:“怎么了?”
“没有。”元凰阖上眼睛不去看他,慢慢吐完一口气才又睁开眼睛,目光只一味盯着枕头:“以前的事我总是怕你怪我。”
北辰胤闻言一愣,低下头来将元凰绕在颈侧的腻湿头发细细拨到耳后,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在元凰心底搅起阵阵涟漪。他一面替青年擦去汗水,一面放缓了语气:“在荒山上不是说过,这件事此后再也休提。当日如此说,现在也是一样。我都已忘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倒记得。”
“我以后再不会了。”元凰本想拉住北辰胤回抽的手,动动了手指终是没有动作,在枕上仰起脸来看他:“以后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