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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睡非睡之间,觉得脸上一阵凉意,吓了我一跳,睁开眼睛见已下起毛毛细雨。这似有似无的细雨打在脸上,好似按摩一样。
夏荷拿了把伞出来,央求我说:“主子,下雨了,快回宫吧。”我睁开眼,看着她焦急的面容,我轻轻笑了笑:“只下了一点儿细雨,何至于如此惊慌,下了雨反倒使我的头脑更清醒。”
刚要起身随夏荷回屋,院外传来一阵猛烈的砸门声,深更半夜,谁这么大胆子,真的以为我是一个没人理的妃子而如此吗?夏荷脸上带着惊慌之色,我安抚她:“没事,皇宫禁地即使有歹人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你陪我去看看是谁?”
带着夏荷走到大门前,见云歌也匆匆跑出来,看见我们吓了一大跳,直到看清是我,忙跪倒:“奴才该死,出来晚了,以至于打扰主子清梦了。”
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笑着扶起他:“我正在赏月,听到有人敲门,所以过来看看。”
我也不问问是谁,示意云歌打开门,云歌开开门,见门外闪进一个人影,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把我撞得向后退了三四步,他也跟着向前趑趄了三四步,仍旧趴到我怀里,月色虽被云彩遮住,从重重酒气遮掩下的熟悉的檀香味,带给我一种久违的期盼,我脸上带着惊异。
乾隆深夜酒醉至此,宫女太监们竟无一人相伴。我命云喜扶着他进了我的寝宫,把他放到床上,看着他,我的心已片片滴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抚弄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他清瘦了许多,眼角眉梢紧锁着深深的愁容。原以为乾隆是个风流皇帝,没想到他多情至此。他的多情折磨得他好似魔鬼一样,对群臣大开杀戒,以至于朝野上下,一片风声鹤戾、草木皆兵。
他躺在床上,我坐在椅子上,不想与他同榻,对他的冷酷,我还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想着以往乾隆对我的柔情蜜意,转眼翻脸无情。他的无情好象一把刀撕扯着我的心,而今他躺在我的床上,我无法以平静的心态去面对他。对他的无情,我不敢怨恨,可是我又不能不恨,他对我太狠了,自从慧贤皇妃过世,直到孝贤皇后崩逝,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酷。三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倒有五百夜,独坐看着星星到天明。
我擦了擦泪眼,站在窗前,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刮起了大风,透着玻璃看向远处。
乾隆翻了一个身,叫道:“给朕来杯水。”我急忙走过去,拿起杯给他倒了半杯水,服侍他喝下,刚要走,他一把抱住我:“别走,朕一个人好孤单,朕的爱妃,朕的爱子,朕的贤后,一个个都离朕而去,朕害怕。”
正文 197
我手里端着茶杯,听着他象孩子一样的话,我真想抱住他大哭一场,可是哭喊又有何用,我狠了狠心,挣脱他的怀抱,幸好他只是梦中哭,并没有醒,我给他盖上被。开开门,踱到殿外,殿外春桃、夏荷正候着,我问夏荷:“大门关上没有?”夏荷说:“已打发云歌去养心殿送信。”正说着话,见小顺子带着人慌慌张张跑过来,一行人看见我,忙跪倒:“奴才们该死,惊了令嫔的驾。”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轻声问他们:“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让皇上一个人深更半夜乱走,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小顺子忙回道:“今晚上万岁爷多喝了两盏,嚷着头痛回了养心殿,奴才去请御医功夫,万岁爷一个人出来,不许宫女太监们跟随,还说有敢跟着的,立即杖毙。等奴才带着太医回来时,恰好云歌和偷偷跟在万岁爷后面的小寻子一起回来报信,说万岁爷在永寿宫,奴才们才放了心,按理说深更半夜不该打扰令主子,只是想让御医诊治下就走。”
我无心听他多解释,避进内殿,让他带着御医进屋,太医一直在殿外候旨,听到宣他进殿,才敢进来。等小顺子带着御医离开,我才从内殿走出来。小顺子看我出来,低声对我说:“御医给万岁爷开了一副清脑的药,一会儿药童将药送来,麻烦令主子照顾万岁爷喝药。”
看一眼床上的乾隆,见他翻了个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顺子赶紧掩了嘴,不待我回答,慌忙退出了殿外。药童端着药进来,春桃拿了只空碗,把药倒到里面,剩了一口,药僮拿起来喝了,退出去。
我坐上床,把乾隆半抱着搂到怀里,他太沉了,费了我半天力气,等我气喘吁吁抱好乾隆,他竟在我怀里翻个身,我没坐稳,被他压倒在床上。春桃慌忙过来扶我,被乾隆踹了一脚,她拿着药碗倒退着好几步,差点把药泼到地上。
我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叫春桃又叫不出,我使出浑身力气想把乾隆推开,仍旧无济于事,春桃又不敢近前。我好象被魇住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我放弃了挣扎,我的命真够苦的,如果到了鬼门关,问我是怎么死的,我说是被乾隆给压死的,那得多冤。我稍微侧了侧身子,呼吸通畅些。春桃焦急地问我:“主子怎样了?用不用叫人进来。”我出不了声,只能摆了摆手,她以为我让她退出去,放下药碗转身出去了。
乾隆翻个身把我抱在怀里:“朕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朕,什么前世今生,朕只要你今生陪着朕。孝贤走了,慧贤也走了,朕还剩下谁了?”他抱得更紧了,“不许走,再敢走一步,朕就重重治你的罪。”他勒的我喘不上气来,我又好气又好笑,完美主义者的乾隆喝醉酒说话,也是大舌头。
不知道一个姿势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睁眼见春桃满脸泪痕站在我身侧,看见我醒了,慌忙擦了擦眼睛:“主子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我咧嘴笑了笑,嗓眼处一阵疼痛,忍不住咳了两声,她回身给我端了杯冰糖蜂蜜水:“主子,喝点水。”喂我喝了小半盏,嗓子顿觉轻松不少。看着窗外太阳还没出来,我想再睡一会儿,春桃说:“主子,都下半晌了,也该起来用点膳了。早上万岁爷派人给主子送了一道桃仁鸡丁,一道鸭丝掐菜,还放在锅里热着。”
我坐起身,有点头重脚轻,我靠在引枕上:“我没有胃口,你们几个吃了吧,叫膳房给我做一碗棒渣膳粥。”
喝过粥,精神也好了许多,穿了一双软底布鞋,到院里看王嬷嬷李嬷嬷栽花,见她们新种了一池菊花,我问她们:“从哪儿弄的,看着象九月菊。”王嬷嬷端了一盆放到我面前:“这哪是九月菊,是七月菊。它谢了,九月菊正好开花,想在主子生日前让菊花开放。”
不知不觉我在清朝已经过了八个年头,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九月初九的早晨,照例吃了长寿面,春桃他们给我拜过寿后,陪着我去御花园散心。
皇太后、乾隆、皇贵妃等一直住在圆明园,原来御花园还能不时地看到妃嫔游园,现在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从御花园回来转道去长春宫看看珞宪姑姑,自皇后崩逝后,她和默然一起待在长春宫,长春宫虽然还是皇后在世时的布置,却冷冷清清的。
姑姑正在廊下做针线,看见我忙迎过来:“正想过去给你祝寿,寿星公就来了。”姑姑比前几日更瘦了,眼圈深陷。默然从殿外进来,脸上带着怒气,姑姑问她怎么了,她红着眼睛说:“主子在世的时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哪天见着我不象狗一样点头哈腰,今儿我去想支两个月的例银,竟说没有先例,打发我回来了。”
春桃说:“我们也是,想支点蜡烛都不肯,我们主子现在晚上都不敢看书。”姑姑愣了一下,叹口气:“蜡烛何时有过份例?你何苦苦自己,没有了,跟姑姑说,我们这儿晚上很早都熄灯睡下,用不了那么多,没了就叫人过来取。”她站起身,打发人给我拿了几盒蜡烛,送到永寿宫,又备了些上好的灯油。
我笑了笑:“晚上看书累眼睛,所以不看了,不用听她胡说。”我转向默然:“没事支银子做什么?家里跟你要钱了?”默然红着眼圈说:“我的家事一直瞒着大家,我爹原本是陕西知府,当年因犯了罪,坐法戌边。因七阿哥出生,万岁爷大赦天下,才得以居家团圆,却落了一身病,主子在的时候,没少周济。药吃了不少,没见好,这几日越发重了,家里来信,跟我要钱,我想着去内务府支几个月例银,主子尸骨未寒,他们竟翻脸不认人?”
说着耸动着双肩哭起来,珞宪说:“自古人情最薄,你平日仗着主子,趾高气扬惯了,只有你说上句的份,不知不觉把人都得罪了,这时候,还不把心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