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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下首的位置,莫速尔家的将军巴赫默不作声,缓缓地往自己的刀柄上缠牛皮。他的东陆名字是铁晋,但并非古老的贵族铁氏积拉多家族,他出身的莫速尔家原本只是个小贵族,没有多少牛羊人口,依附在巢氏合鲁丁家族下,靠着战功渐渐获得了地位,最后被老大君提拔,脱离了合鲁丁家族。他和他的弟弟巴夯·莫速尔并称,却和他魁梧雄壮且大大咧咧的弟弟迥然不同,他看起来瘦削短小,有些丑陋,天生有些结巴,所以不愿意多说话,可是北都城里每个人都知道只要巴赫说话,巴夯就会闭上嘴,因为巴夯知道哥哥只要说话,他就一定会被说服。
无人怀疑巴赫·莫速尔是未来青阳部最杰出的武士,但是,首先要木犁死去。
木犁活着,“青阳部最杰出的武士”这个称号就属于他,无论任何人做了任何事,都无法挑战他的地位。
木犁的举动让人不安。这个枯瘦的老人跪坐在羊皮垫子上,平视前方,面无表情,他的拇指扣住刀镡,把腰刀拔出五寸,再推回去,不断重复。利刃摩擦着刀鞘的声音极其刺耳,尤其现在,城外朔北部大军围城,城里风声鹤唳。坐在上首的几个大贵族家主都露出厌恶的神色来,可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木犁那边投去了烦躁而愤怒的目光。木犁以前是个奴隶崽子,却也是老大君最倚重的将军,在莫速尔家的两兄弟为人所知之前,木犁已经是青阳部无可匹敌的勇士,他的声威赫赫如日光。现在木犁老了,却仍旧手握重兵。铁由也不敢上去劝阻,和这个老人说话时,总让他觉得像是面对父亲似的。
斡赤斤家族的主人等得不耐烦了,起身踱步,皱着眉头,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铁由知道比莫干这个新大君还没有真正赢得贵族们的尊敬。贵族们对比莫干不能说不恭顺,但是仅仅恭顺是不够的,大君需要的是带着畏惧的尊敬。
铁由也知道比莫干想改规矩。比莫干不是父亲,一当上大君就打败了青阳的强敌朔北,靠着刀剑和勇气折服了那些桀骜的大贵族。在那几个老成精怪的大贵族眼里,比莫干还是个没见过大阵仗的毛头小子。比莫干想靠自己的心胸气度走出条和父亲不同的路。比莫干最信任的朋友中有个东陆人洛子鄢,洛子鄢说比莫干可以学学东陆人的政治,让大贵族们都知道,时代不一样了,靠着刀剑和勇气统治偌大的草原不是最好的办法。比莫干将会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主子,治理青阳靠的是远比勇气更有用的智慧。比莫干很是赞同这想法。
铁由也觉得智慧和宽仁都是好东西,可靠这个统治草原,太难了。毕竟这里是“蛮”的故乡,蛮族敬畏和赞美的,不是什么智慧和宽仁,而是力量,足以拯救也足以毁灭的力量!
夔鼓声越来越高亢激昂,催促的意味也越来越明显。鼓槌定在鼓面上,最后一击,声震如雷,比莫干掀开了金帐的帘子,时间丝毫不差。他向所有人点头致意,坐上了大君的豹皮座椅。铁由舒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这是比莫干刻意安排的,让大贵族们都知道,等待大君是应有的礼节。
“诸位辛苦。”比莫干举手,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
“今天召大家来的原因大家想必都清楚了。”比莫干环视众人,“朔北部的大军前天开到了北都城外三十里。三十里,是一匹好马跑上一身汗的距离。那么朔北部的几万匹战马只要跑上一身汗,就能到达我北都城下。朔北部没送战书来,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人们悄悄递着眼神,都不说话,只有角落里的木犁缓缓拔刀收刀,声音单调刺耳。
比莫干看了一眼木犁,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巴赫,你派了斥候出去,说说外面的情况吧。至少得知道朔北的狼崽子想怎么对付我们,有多少人,多少口刀,多少匹马。”比莫干看向巴赫。
“斥候凑近看了,领兵的是朔北世子呼都鲁汗,至少有三万骑兵,都是年轻男人,每个人带三匹马,配铁刀,带弓箭。呼都鲁汗靠金沙赚了钱,有不少上好武器,可甲胄不行,比不上虎豹骑。他们的营地在北面,离开北都三十里,呼都鲁汗在那里扎了个金顶帐篷,帐篷里有几十个女人。”巴赫的回答极缓慢,简明扼要。
“我听说蒙勒火儿从北荒回来了,带着白狼团,可你的斥候至今还没有亲眼看见狼主。是不是?”比莫干又问。
“斥候没看见白狼,也没看见狼主,朔北人的营地里只有骑兵。”巴赫说。
比莫干沉思了一会儿,“差不多十年前,下唐国拓跋山月出使来北都城,父亲带他和我们兄弟在沙伦堡附近围猎,遇上了狼群,差点丢了命。我当时看见那匹头狼是白色的,心里不安,跟父亲说是不是朔北人引了狼群来,父亲没理睬我。”
他扫视周围的人,“白狼团的传说在草原上流传了很多年,蒙勒火儿的名字小孩听了夜里都不敢哭。如今我们也许就要对上这样的敌人,可这金帐里,究竟几个人见过白狼团?”
他首先看旭达汗和贵木,这对兄弟都摇了摇头;他又看向几大家族的主人,这些人也摇了摇头;他看向九王和巴赫,这两人还是摇头。比莫干抬头去看金帐角落里的大合萨和木犁,大合萨还是来回踱步,而木犁低着头,自顾自拔刀收刀,他的话这两个人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比莫干在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些天城里都在议论白狼团怎么怎么样,听到白狼团的名字,比看见恶鬼还要害怕。可我始终有个疑问,北荒那边都是冻土和冰层,只长苔藓和地衣,没有草,更别说野兽,据说就是骑牦牛都不能活着到那里。白狼团在那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几千头驰狼组成的狼群何等巨大,要多少猎物才养得活?”
众人再一次沉默。比莫干的话有道理,白狼团对于绝大多数人更像是一个传说,有些虚幻。因为他们总是刻意地隐藏自己的行迹,朔北人很少把这支危险的军队置于人们的眼前,过去的三十年里几次传出白狼团逼近北都,虎豹骑全体戒备,却没有人看见一匹真正的驰狼出现。而在北部草原,据说白狼团经过的地方不留活人,很少有人能说明白这支军队的真面目。连朔北部的世子呼都鲁汗也一度对别人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也许已经死了,狼骑兵所做的事情和朔北部没有关系,那些人只是野兽。
“大君听说过朱提山么?”九王打破了沉默。
“小时候听过,说朱提山是北荒尽头的一座极大的雪山,看见朱提山,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它相比其他雪山不过是侏儒。”比莫干说,“可听起来不过是传说,因为没人能活着到达那里。”
“是,按照传说,要去朱提山,就得穿越万年不化的冻土和冰,走上半年,一路上没有人没有动物,什么都没有。”九王说,“可是又有一种说法,朱提山是一座极大的火山,时常喷发,岩浆把朱提山下一片地面烧热了,那里是没有积雪的,是一片方圆千里的繁茂草原。曾经去过那里又活着回来的人说,那片草原上都是不知道名字的动物,马一样大的鹿,肩高一人的野马,全身金色的岩羊群,就相安无事地隔着几百步吃草,美得就像天堂一样。有人说这是那些人在雪地里冻得将死时候的幻觉,也有人猜,白狼团就是藏匿在那一带,那是朔北部几百年来的圣地,是斡尔寒家最大的秘密。它曾有一个名字,答儿干姆草原,意思是流淌美酒的草原,只有斡尔寒家的人知道如何穿越北荒到达那里。”
“冰原里的一片绿洲。”比莫干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所以确实有这种可能,朔北部有一支几千头驰狼骑兵组成的军队,这并非朔北人编造出来威吓我们的。是么?”
“我倒是希望所谓朱提山、答儿干姆草原只是些传说。”九王说,“但白狼团的传闻如此之多,不像是编造出来的。”
比莫干微微点头,“若只是对付呼都鲁汗的骑兵,这仗就好打很多。”
脱克勒家族的主人近前几步,“大君,现在不是对比兵力的时候。无论蒙勒火儿是不是还活着,朔北有没有狼骑兵,我们都应该试着坐下来谈谈条件。如今老大君新死,人心还不稳,库里格大会还没有召开,此刻和朔北开战,即便是小小的战败,也会影响我们青阳的威名,到时候我们怎么劝说那些部落的主君来参加库里格大会,正式承认大君是草原的主人?朔北人性格凶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