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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董肖佚告的是长假;回归日期不定,颇有些不负责任的意思。
如此一来,这重任便立即落到了沈英身上。沈英一肚子窝火;他自然知道董肖佚突然告假的缘由,遂向新皇提议可以遣派礼部尚书宗亭及吏部尚书一同前往。
没料新皇态度坚决,且道,礼部的确是要有人去,不过,沈英则是必须前往,不然镇不住场子。
沈英闷了一口气,回政事堂看到收拾东西回宫的董肖佚,心中很不是滋味。
正月廿三那日,董肖佚忽然有了孕吐反应,第二日便没有在政事堂出现过。沈英知道她定然也是有孕了,才掩人耳目地彻底搬进宫里住了。
教一介孕妇千里迢迢公出楚州的确不像话,但自己家中也有待产的孕妇啊,楚地这一趟,估计没有五六月根本搞不定,那时候指不定孟景春都已经生了。
沈英愈想愈烦躁,皇上那儿却根本说不通,回家亦不敢同孟景春说。
故而孟景春得知此事,还是从旁人口里听到的。
孟景春得知此事虽有些惆怅,但到底君命不可违,便只好由得沈英去了。她这边舍得放手,沈英那边却别扭得要命,拖拖拉拉,硬是在京城多捱了七八天。
走之前孟景春同他算了算产期,沈英又将楚地那边要做的事情理了理,若不旁生枝节,在孟景春临盆之日,也正是盛夏时节,他也该从楚地回来复命了。
沈英舍不下她,临走前嘱托了许多事情,拜托了一众人。沈时苓却叫他放心,诸事她会帮着弄妥当。至于产婆乳母之类,更是用不着他多烦,让他速去楚地办完差速回即可。
他离府后,孟景春不适应得很,晚上睡得并不好,但只好自己克服,指望不了旁人。
董肖佚有孕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自她告假后,京城再无人见过董肖佚,全然没有她的消息。
她毕竟年纪不小,先前又小产过一回,这次脉象仍是不大好,身体很虚,故而在深宫静养。如今宫中基本是空的,清净得很,一些到了年纪或快到年纪的宫人也都放出了宫,几乎没有闲言碎语。至于以前在楚地时娶的那两位,现下都还未到京城。
那时襄王亲政不久,娶的那两位,一位是大将军戎彬的小女,另一位则是当时辅相宋秩家的千金。两位亦是很小时便被送进了宫,如今也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许多事是没有办法的,年少时碍于他的身份,董肖佚偶尔也会觉着不甘心,后来年纪渐长身体也不是特别好,这才陡然察觉出这不甘心的无用。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春秋,她已经没精力同他犟上一辈子了,实在太累。何况彼此的心意都是再清楚不过,到这把年纪,已实在不必有什么证明。人心这般最难琢磨的东西,他们彼此都能互相知悉得如此透彻,夫复何求。
对于那两位娘娘,董肖佚有的是尊敬,隐隐还会有愧疚。戎宋家的两位千金,均是因自己的出身被安排了命运,至于是不是自己想要,抑或所嫁之人是否知心是否是良人,全然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两位娘娘她均是见过,多年的深宫生活养就了清冷的性子,也不愿与人往来,有时看着也会心疼。
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局限,或是出身或是样貌或是智力,有时身处布好的局中无法获得自由,有时想要拼出一片天地只能苦苦求存,有时用尽全力却终归比不上旁人轻而易举获得的成绩。抛却所谓机缘巧合与幸运,现实终是现实,忍不下静心来看,仔细琢磨便发觉其中各种不如心意,只能拆解入腹,独自吞咽,各有结局。
董肖佚想通了,心亦舒坦得多。一展愁眉想一想开心的事情,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她身子开始显怀时,孟景春却已快临近生产月份了。
孕后期难免累一些,她走路开始吃力,弯腰穿鞋也得磨蹭半天,盛夏将近,经常出一身汗,摇半夜的蒲扇,也总是热得睡不着。睡觉时侧躺着肋骨疼,只好拖过毯子揉成一团垫着。
所幸她也不娇气,沈时苓问起来,她便说没什么,沈时苓未怀过毕竟没有经验,孟景春这般说她却也信了。
产期将近,沈时苓已找好了京城口碑最好的产婆,连乳母也是提前给她找好了。孟景春越发懒怠,整理好的札子早就已付梓,她便更是无所事事。沈时苓却十分紧张,索性搬到了菽园来陪着她。
沈英前阵子的家书中说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正在往回赶,应是能在产期前回京。
可又过了十日,算算产期也该到了,沈英却还未回京,想来是路上给耽搁了。
孟景春腹中的小家伙也像是算好了一般,父亲不回家便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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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沈代悦便去了印社,拿到了已经印好的孟院判诊病札。她将几本册子装进书匣,正要拿去送给孟景春,然才刚到门口,便见多了辆马车。
她全然不知府上发生了何事,一想恐是嫂嫂要生了,便赶紧往里去。
产房单独用帘子隔了起来,素来从容不迫的沈时苓,此时却万分焦急地站在门口,走来走去很是沉不住气。
沈代悦刚进去,便被沈时苓给赶了出来:“大姑娘家的不要进产房。”
沈代悦便只好拎着重重的书匣站在走廊里候着,希望嫂嫂能平安顺利地产下孩子。
里头孟景春硬扛着,哼也不哼一声,产婆也是不慌不忙的,极有经验地说孟景春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才可能生得下来,叫沈时苓也不要着急。
沈时苓如何静得下心?她都快烦死了。
沈英这会儿居然还没有回来,自己夫人都要生了,居然让她一个人在里头吃苦,干熬着也没人可骂啊。
她焦急地在外踱步,暗暗骂了沈英与那皇帝几句,门口小厮报道:“相爷回来了,回来了!”
沈时苓刚抬头,便见沈英步子匆匆地往这边走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倦容。想来也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才赶得上孟景春生产这时候。
沈英紧蹙着眉,亦是很着急的样子,逮住沈时苓便问:“怎样了怎样了?”
沈时苓说:“还没生呢,产婆说还得再等一个时辰。”
沈英嘴唇干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要进去陪孟景春。沈时苓一把拖住他:“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进产房呢?出去出去。”
沈英便只好在外与沈代悦一块儿等着。
等了许久,日头渐高,天气也燥热起来,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人无端烦躁。沈时苓见沈英回来了,心也稍稍放了放,喊小厮去倒杯水来给沈英,便在屋中坐下了,她隔着布帘子同里头的产婆道:“怎么样了?”
产婆道:“快了快了。”
屋中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只听到孟景春的轻哼声,听起来很压制,像是预备着力气留到最后一般。
沈英知道孟景春的性子,这会儿在外面再也呆不住了,直接迈进了屋子,四五步便走到那帘子前,正要掀帘子时,里头却传出略低哑的一声阻止。
“别别进来。”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句,便将沈英挡在了帘子外头。
产婆见她不娇气也不乱哼,觉着这小娘子硬气,便对她很是和善,耐心地教她怎么呼吸什么时候该省力什么时候该用力。
天气本来就热,孟景春更是一头汗,攥在手里的床单都湿了。她深吸一口气再用力时,产婆高兴道:“头快出来了,再加把劲。”
孟景春紧闭着眼咬牙用力,等孩子头出来时,只转眼间便已到了产婆手中。产婆还未来得及剪脐带,小家伙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格外响亮。
孟景春舒了一口气,顿时有些脱力。产婆麻利地剪完脐带,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助手,便上前压肚子,告诉孟景春再使一把力,将胎盘分娩出来。
沈英在外都紧张得冒汗,等孟景春分娩完胎盘,那边也将孩子洗干净包好了,产婆稍稍收拾了一番,这才终于道了一声:“好了。”
她抱着孩子出来,刚说完“恭喜相爷”,沈英却顾也没顾那孩子,直接撩开布帘子去看孟景春。
孟景春此时脱力地躺在产床上,瞧见他还笑了一下,声音喑哑:“回来了啊。”
沈英方才瞥见盆里那血水,心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不得了,这会儿都没缓过来。他蹲下来抱住孟景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孟景春伸指无力戳戳他:“热的啊,快告诉我是不是儿子。”
沈英不放,过了会儿才松手,又亲亲她额头。这时产婆才敢将孩子抱进来,见这情形讪讪道:“恭喜相爷和夫人,是个小子。”
孟景春头扭到一边去,又扭回来瞧了一眼不在状态的沈英,低低笑出了声。
沈英拿过热毛巾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