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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刻骨的寒意由心一点点向四肢蔓延,邵九从来不畏惧严寒,只因他的心与血本也是冷的,何况此时已近初春,温度并不十分冷,然而,当骆氏一字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却仿佛被什么击中。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彻底的陌生,是他所从未体会过的——恐惧。
是,他在害怕。并且,那种害怕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一点点揉碎他的心房,掐住他的喉头。
只是,纵然心底再惊涛骇浪,他亦如同一只小舟破浪前行,慢慢地稳定资金的情绪,只因,在方才那一刻,他其实已猜到了这个结果。
方才他想到阮素臣忽然撤兵的理由,想到或许是因为某种阮素臣所在意的事导致。那么,阮素臣在意什么呢?无可非议的,邵九一下便想到了一个人。
还有,骆氏的出现,与她方才被打断的话骆氏的目标不是他,亦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想要告诉他一件事——并且,用这件事作为筹码,来与他谈判!
宝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纵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此刻,或许只有这个名字,能够叫他动容。
骆氏竟是看透了他。不,或许并不是看透了他,而是一场豪赌。至此,她已别无他法,只能以此一搏。至少,就算他不在乎,阮素臣必定是在乎的,只要有一方退出这场局,那么,也算是成功了吧?
一念至此,邵九不知是不是该觉得好笑。他素来擅长揣摩人心,利用人心的弱点与本身的软肋来达到目的。然而这一次,却是有人抓住了他的软肋,并且——一矢中的。
不,那或许不止是软肋,而是心脏。是人最脆弱、亦最重要的地方。一个人,若没有心,纵然活下来,也是行尸走肉吧?他以前并不在乎如此,只要达到目的,没有心又如何?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他本是没有软肋的,因为无情。但此刻却不再是如此。因为有了情。那种情感是何时产生的,连他自己也很迷惑,总之,当他发现时,早已存在了。
关心则乱。
此时,却不是该乱的时候。他很清楚,骆氏会有条件。他慢慢地合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混乱已了无痕迹。唇边最后一丝笑意陨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刻骨的冰冷与沉静,面向骆氏,吐出几个字:“你做了什么?”
每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剑,寒气扑面而来,一刹那骆氏感到无边的伤感,但她亦知道,走到这一步,无论他们再如何怨恨她也好,都要走下去:“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日,我给你喝过一碗汤?”
这句话却是对着宝龄的。
宝龄看着骆氏,心中仿佛两股力量在撕扯。该怎么说:是承认还是这样的方法无论想多少便都觉得那么蠢,蠢到她认为根本没有可行的余地,然而,这样蠢得方法竟让她决心一试。她能感觉到邵九正在看着她,下一秒,她抿了抿唇,点头:“记得。你说那碗汤能宁神。”
“的确,那碗汤加了药材,能宁神,只是,我又加了些作料,那样一来,便不同了。”骆氏盯着她,“现在,你用力呼吸一下,然而按着心脏的位置,是不是感觉到有点疼?”
宝龄缓缓地举起右手,按在胸前,一咬牙,狠狠地按下去,指节泛起清白,突然地疼痛让她眼眶一酸,再次抬起头看着骆氏。
在骆氏说出那番话后,邵九一直专注地留意宝龄的神情,此刻眼神变得深凝。纵然她没有回答,但答案已显然意见。
她是——中了毒。
“你是中了毒。”骆氏道,“我虽不精通毒术,但昔年在北地府时,闲来无事,曾跟佛手前辈学过一点,正因为他勤于研制能够对付鬼手之毒的配方,故此,下毒的功夫亦不会差。”
“这种毒除了专门的解药,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医治。”
这一点,邵九相信。他静静地望着骆氏:“你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骆氏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凝视他,声音不觉放低:“你应该清楚,颜儿,我要你放臣儿一条生路只要如此,我便会解了她的毒。”
果然此刻。
同一个想法不约而同在邵九与宝龄心中闪过。
宝龄想的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骆氏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拥她的性命当做邵九与阮素臣两人和解的筹码。不,要真正和解又谈何容易?但这样一来,至少会让情况发生些许变化。
只是,这变化会到什么程度,又是否真的能如骆氏所愿?宝龄亦无法肯定。
然而此刻,宝龄却也在心中吐了口气,方才还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至少,她没有猜错,至于有没有用她用余光看向邵九。
邵九心里想的也是果真如此这四个字。在他猜测到骆氏的目标也许是宝龄时吗,他便想到了原因。骆氏是用宝龄来制约他,同时亦制约了阮素臣。阮素臣的撤兵,应当就是这个原因。
只是,那是阮素臣,而不是他。
那么,他要怎么做呢?
贰佰伍拾肆 别无他法
从决定计划这一切开始,到此刻,邵九很清楚,那是他苦心布置了十几年才等来的,其中经历的种种,依只有他能体会,跌落山崖后,他与狼为伍,靠狼奶与草根为生,被救之后,他的身体便一直处于一种破碎的状态,五年山中岁月的寂寥,离开嵩山之后,他暗中笼络人脉,扩张青莲会的势力,布下一张巨大的网,为此,可以不惜一切。
情感、自尊。。。通通都丢弃,只为了那个目的,他可以舍弃一切,不择手段。并且,在这之前,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及。
换一个角度想,骆氏这样做,在某个程度上来说,竟是帮了他。骆氏用宝铃做赌注,无疑,阮素臣已接受了这个赌注,并且受到制约,阮素臣无法用宝铃的性命来赌,这一点,他很肯定,这个时候,倘若他一鼓作气,大肆进攻,结果显而易见。
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局,这场赌注也似乎太悬了些,仿佛一根丝线,任何一方一松手或轻轻一拨,便随时会断掉。将所有的胜负压在宝铃一人身上,也是骆氏没有办法下的办法。
现在,他只要转身离开,找到暗军,与北地军汇合,眼下的局势完全对他极为有利。
而如果他答应了骆氏,很显然,骆氏为了安全起见,绝不会一次性将解药给宝铃,而是会一点点的给,尽量将时间拖长,知道确定他们两人其中任何一方都不会对对方不利。
此刻,他的身份已暴露。这样一来,白白浪费了时光不说,苦心经营的计划亦彻底被打乱,那张密布的网会因为抽到其中一根丝而分崩离析,日后,绝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也就说满盘皆输。
似乎。。。根本不存在选择性呢,邵九唇边泛起一丝淡笑,只是那抹笑容却不如平日从容,苏护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一切看起来似乎是如此,只是…这种情况是在他真的毫不在意的前提之下。
只要。。。他愿意放弃宝铃。
这个问题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他何曾因为一个人的性命而左右过自己的决定?他欣长冷酷狠厉,纵然血流成河,也无法撼动他半分,只是,倘若那其中有宝铃的血呢?
真的不在意么?但为什么,一想到她或许会因为毒发而渐渐死去,他的心竟如被一只大手攥住,撕成碎片?
宽大的袖子下,他忽的摸到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锦囊,因为到了梅雨季节他病情会随时发作,于是希朗放上一些安神用药料让他随身带着,只是,在很久之前,锦囊里便不再是药料了,而是一只纸鹤。
火红色纸扎的鸟鹤,是那一日她亲手所折,她说,是邻国用来祈福的,叫千纸鹤,当时她正怀疑她的身份,却又不动声色,只觉得有趣,所以随手收了起来,未想到随身一带便是近两年的时光,后来索性撇去了药料,单独放着。
或许从哪个时候开始,他竟已觉得彼时她温暖的指温,已抵过了良药?
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颗棋子,已变成了他心灵深处的羁绊?如同这只纸鹤,竟密不可分。
清晨的珠露将睫毛沉沉地压下,邵九敛眸而立,一时间,时光仿佛静止了,只听到寂寥的风声在密林里碰撞,回响。
良久良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刹那穿过胸膛,在肢骸蔓延开来,他抬起头,望向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