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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邵九的目光亦正落在那面刀削般的山壁上,仿佛略有思索,才道:“阿零可是不想再乘船回去,想要从那一端下去?”
宝龄有些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可是,好像没办法。”
她本来是这样想的,游玩嘛,总是希望来回走不同的路,领略不同的风景。可是
“那阿零在这里等着,我去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其他比较平坦的路或者山轿可以下山。”他站起来道。
宝龄愣了愣,才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邵九朝她微微点头,便朝空地的另一侧走去,很快消失在丛林间。
直到确信身后的人看不见自己,邵九才停了下来,朝四周看了看,他看得很仔细,片刻,唇边露出一丝微笑,缓缓地朝一侧的石壁走去。走到石壁前,他又停下来,竟从怀里取出一根麻绳般的长绳,只是这根麻绳似乎比一般的麻绳更粗了些,每一米的中央有一根金属的绳索,绳索上,有一道弯钩,邵九将头一根弯钩牢牢地扎入石缝中,用力拉了拉,确定不会脱落之后,一脚踩上一块倾斜的石头,等站稳了,才将第二个弯钩以同样的方式扎入石缝,如此循环往复,片刻后,在山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停了下来。
这是山腰的一块巨石,如同一块平地,他竟是在平地上坐了下来,神情悠然,又过了一会儿,他侧耳听了听,忽然微微一笑,低声道:“阿离,你退步了”
呼啸的山风而耳边掠过,方才还寂静无人的山间,竟慢慢地出现一个人,少年一身黑衣,面容俊朗却略显冷酷——陆离。
听到邵九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陆离凝重的神色才微微舒展,此刻,见那巨石上的少年浑身散发着一种就连从前也不曾有的华韵,心头一松,忍不住声音有些发颤:“公子可好?”
邵九瞥了陆离一眼,见他眼底有些细碎的晶莹闪动,唇边的笑容不再那么散漫,竟是温暖了几分,话语却不紧不慢:“你何时学了平野,也如此婆婆妈妈了。”
听到往日熟悉的戏谑之语,陆离连日来担忧焦灼的心仿佛在一刹那回复了安定,神情也变得如平常那般沉静清冷:“是。公子教训的是。”
邵九却是笑了,笑得陆离心头微微一怔。他跟随邵九多年,看惯了他的笑,邵九平日便一直挂着笑,纵然在算计人,或生死之际,他亦是笑着的,然而此刻的笑却是完全陌生的。
那时一种发自内心的笑,自然而柔和,柔化了他的轮廓,让他看来不再是往日那个深藏不露的少年,反而多了几分亲近。
若说从前的邵九城府极深,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那时藏得深,却终究是刻意的,那么此刻的邵九,却似乎已将所有的情绪都糅合在一起,不是隐忍或内敛,而是收发由心,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仿佛只不过十几日,在这个少年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公子看起来心情不错这是陆离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是因为禁锢他多年的毒性彻底消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前几日,陆离由小黑处得到一幅画,粗看之下,那是极为普通的画,细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幅南京府的地图。细到每一处玄关、长廊都暗自标出,只是肉眼看下,却被画中风景和画画人的画功所吸引,看不出端倪罢了。
之后,两人陆续有密信往来,直到昨夜,他又收到邵九的信,依旧是一幅画,信中的内容却只有他明白,邵九用画标出了时间地点,约他当面一聚。
只是,他想不到会是在这么一个地方。
“公子为何会选在这里与陆离相见?”这么一想,他便问了出来。
“这里不好么?此处山壁陡峭,少有人烟,最好不过做些见不人的事。”邵九微微笑着,带着调侃。
但在陆离看来,他似乎并未说出重点,但这些念头只不过一瞬间,陆离很清楚,此刻的时间不多:“公子,北地的军队都已各自分散到了南京,一部分由霍统领带领,一部分,由聂督军带领。”
脸上的笑容隐去,邵九眼底有一抹深凝的神色,微微点头:“我让他买化整为零,分散而来,便是不想引人注意。幸好此刻阮素臣对我虽还未去掉戒心,但我人在南京府,再加上失去记忆,他虽没有全部相信,也终归放松了些警惕。”
他修长的十指随意地捡起石头上的一枚落叶,飞了出去,那枚落叶如同夹杂了劲风,竟直直地飞出去很远很远,才陡然落下,邵九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天地间的灵气都聚于一处,充满了强大的凝聚力:“明日”
“明日?”陆离挑了挑眉。
“明日南京府应是宾客齐聚,该是个好天气。”邵九笑道。
明日,是个特殊的
贰佰叁拾贰、一日游(二)
天边的浮云快速地流动,宝龄翘首望着那条小径,直到看到邵九的身影出现,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就在方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什么答应她陪她游玩都是假,目的是借此机会离开。她腾地站起来,刚想开口,见他一边朝她走来,一边浅浅一笑:“山上路不好走,寻了半日也未寻到轿夫,怕阿零等得急了,只好下来了。”
宝龄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返回石凳上坐下来,刚坐下,邵九亦在她一旁坐下来。
“脚痛不痛?”见她没有说话,他微笑着问道。
宝龄摇摇头,看着他,笑一笑:“山上风景很好吧?”
“我一心探路,倒没有太留意风景。”邵九不紧不慢地道,随即侧过脸看着她,“阿零怎么会突然想到今日要出来游玩?”
虽有很多问题,他是为了各种不同的原因而问,有时是自然是想知道答案,有时却是为了缓和气氛或是起到某种目的,但这个问题,却的确在他心中索绕许久。
他素来是个极细致的人,并且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加以琢磨,几乎所有的问题,只要他静下心来细细地想,总会抓到最关键的线索,从而得知答案。但不得不承认,那日当他听到她的提议的确有那么一刻的怔忡,甚至心头微微有些茫然。
这几日,他看得出来有的时候,她总是在无意间试探他,想要知道他是否真的失去了记忆,关于这一点,他早有预料,毕竟一个人突然失去了记忆,总不太让人信服,何况,这个人与自己的关系还有些复杂。从他醒来阮素臣的那句“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谁”他便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暴露了。
是如何暴露的呢?他一向小心谨慎,除非有些摊在表面的身份有意让人发现,否则,只要他不想,绝对会做到天衣无缝,所以,从别的途径查到他的线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只有一个方法。
在见到骆氏的那一刻,他虽表面镇定如常,心中却也微微动容。自然,也知道了身份暴露的原因。
这个世间除了他无意隐瞒的人,譬如陆离平野这些一直跟随他的人,和聂子捷、霍云霄等他信任的人之外,只有一个人,纵然他隐藏得再深,也无法逃避。那便是骆氏。
那是一种无法隔断的关系,即使他可以忽略,当做陌路人一般对待,但事实上,却无法改变分毫。也只有骆氏,不用任何方法,便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其实骆氏装作中了他的迷魂药的事,他也早已知道,他疑惑的是,骆氏为何要这么做?倘若是想要保住阮家的江山与阮素臣的性命,当初她分明可以将暗符藏起来,那么接下来的事,他便会不顺利许多,为何又要在清醒的状况下装作中毒而将暗符顺从地将给他?又为何早不揭穿他晚不揭穿他,却要到这个时候?
其实有一个答案,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但那个答案仿佛隔了一层什么,让他潜意识里避免去深想,就如同宝龄出游的提议。
眼前的少女分明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顾万山的死与他有关,他还记得在山头顾万山的尸身跌落崖底的时候,她哭得那么无助绝望。倘若她是陆寿眉,那么又另当别论,但他很清楚她不是,虽然关于她的来历,直到此刻他还难以置信,但心底却已相信。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当她来到一个陌生地、顾家是她的家,顾老爷是她唯一的亲人。她那日的伤心与难过亦绝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可为何,当她那么珍惜的家被破坏,当她在这个世间最亲的人被谋害,当她有了怀疑他的理由时,之后的几日,她却似乎放弃了探究,更在昨日提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