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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宝婳?”
阮素臣朝宝婳看了一眼,移过目光凝视宝龄:“你叫我画这些,就是为了给宝婳?”
“是啊。”宝龄笑笑,“生病的人,要多些东西分散注意力,才会好的快。总这么躺着,会越来越难受。”
“你从前根本不懂这些。”半响,阮素臣缓缓地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宝婳不知是不是也听到了阮素臣的话,侧着脸一动不动地望着宝龄。
宝龄心底一惊,一笑带过:“这样不好么?”
阮素臣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淡淡地道:“走吧,贾妈妈快来了。”
仿佛知道宝龄为什么会选这个时候来,宝龄抬起头,阮素臣表情依旧淡淡的,唇边的弧度却极为柔和。
接下来的几日,宝龄的生活渐渐有了规律,吃过饭便去青云轩练字看书,晚饭前去云烟小筑陪宝婳读画册,天黑之后上床睡觉,偶尔也会去瑞玉庭看望阮氏,和她说一会话。自从“玉面虎”事件之后,宝龄对这位娘亲更多了几分感情,她也看得出来,阮氏对她经常的探望是欣喜的,总叫翠镯准备糕点给她。而这段时间蒋氏与白氏没再找连生的麻烦,甚至饭桌上也没提起那日的事,好像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说的最多的,倒是几日后年三十清晨的那场布施。也许是蒋氏心情不错,这几日哪怕经过花园遇到下人时也是和颜悦色的,跟宝龄说话时,那张原本颇为刻板的脸上更总挂着一丝笑容,那笑容淡化了轮廓,人也显得柔和了许多。那一日还亲自叫人抬着采购来的年货,分发给各房,宝龄得到的除了一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还有些银耳雪蛤等滋补品。
这样的日子虽平淡却安静、充实。
转眼,年关将近,顾家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起来。张贴对联、大扫除,辞旧迎新,一派热闹景象。
俗话说,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猪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包饺子;年初一、撅着屁股乱作揖。顾家虽没有那么多繁琐的程序,但年三十的上香、布施、团圆饭与守岁,是每年都例行的老规矩。
一大清早,宝龄便被招娣叫醒:“大小姐,太太要带着三姨奶奶跟您与二小姐一块儿去光福铜观音庙烧香祈愿呢。”
“烧香?”宝龄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应了句。
“大小姐忘了?每年三十,老爷都会带着祥福叔去城里布施,而家里的女眷便要去观音庙祈福。今年听说老爷会带着二姨太一道去布施,所以祈福就少了个人。”招娣不解地望着她,片刻恍然大悟般道:“大小姐是不是许久没出门了,所以竟不习惯了?从前您是最盼望这天的,顺道可去城里逛逛,您总是逛了大半日都不舍得回来。”
宝龄愣了一下,缓缓笑了。对了,来这个时空也有一个月余,她还未出过家门,乘此机会,倒是可以到处走走。想到这里,她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叫招娣梳妆更衣。
招娣从蒋氏送来的那红木大箱子里拿出一套藕荷色琵琶襟衫,袖口镶白底全彩绣牡丹阔边。由于要进佛门圣地的缘故,这套衣衫比宝龄以往的那些都来得素雅,颇让她满意。临出门前,招娣又拿了石青伶鼬斗篷给她披上:“大小姐,昨儿夜里起下了雪。”
下雪了?宝龄推开门,稀稀落落的雪片子便夹杂着凉风扑面而来,整个顾府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果然下了雪。宝龄带着招娣走出门口,却看到连生正站在屋檐下。白色的雪花将他的睫毛压的弯弯的,仿佛积了露珠一般。
招娣在旁道:“老爷吩咐了,连生会跟着大小姐一块去。”
宝龄有些无语,只点点头,一路朝前走。连生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来,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行至大门口,阮氏与白氏已各自带着丫头婆子等候。门口还停放着两辆马车,一辆雕刻精美花纹,豪华别致,后头一辆则寻常一些。想必是代步之物。
阮氏见了宝龄柔柔一笑:“宝婳原是要去的,可忽然变了天,我便叫她别去了,咱们走吧。”边扶着贾妈妈要上马车,一旁的白氏却娇笑一声,自然地搂住她:“大姐小心。”
等太太姨奶奶小姐都上了前头那辆马车,那些丫头婆子的才陆续上了后头那辆,连生却愣愣地站着,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宝龄正巧掀开帘子,又好气又好笑,指了指后头那辆马车道:“还不快上去?”他才低着头上了车。
两辆马车缓缓朝前驶去。车厢中,宝龄与阮氏坐在一头,白氏坐另一头。阮氏将手放到宝龄膝上道:“冷么?”
宝龄连忙摇头,阮氏又笑一笑,笑容柔弱歉意:“都怨我身子不好,不能像其他做娘的一样,总带着你们姐妹俩出去,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我最盼望的,求菩萨保佑你们姐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娘心里就高兴了。”
宝龄忽然便想起小的时候跟母亲出去,每次坐车,母亲也总喜欢将她抱在怀里,问她“龄龄,你冷不冷”、“龄龄,饿吗”,一时间有些恍惚,将身子轻轻地挨紧了阮氏,扭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忽听阮氏道:“梅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宝龄回过头,只见白氏颦着眉,捂着心口,平日里鲜艳欲滴的容颜,竟显出几分疲态。想起来,从顾府出发也已有一段时辰,一直能言善道的白氏,似乎并未说过一句话,完全不像她原本的性子,难道是病了?
白氏见阮氏询问,立刻挤出一丝笑:“都怪这马车一路颠簸的,老觉得心要蹦出来似的。”
阮氏于是吩咐那马车夫将车驶的平稳些,马车夫应了声,放慢了速度,窗外那些原本疾驰而过的景色便变得清晰起来。宝龄尽量压抑自己的好奇之心,却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去看。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个时期的苏州亦是繁荣无比。临近年尾,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虽是几日前的天气略微有了几分春意,但昨夜下了雪,路人几乎都未脱去厚厚的棉衣,将手缩在袖子里头,三三两两地寒暄说话,哈一口气,都是白的,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光福铜观音庙在虎丘境内,离顾府本不是很远。转了几道街,人渐渐冷清了些,四周古树参天,令人眼前一宽,行了一段,马车便稳稳地停下,下了马车,宝龄随着一大帮人马进寺上香、祈福。顾家想必是寺庙的“大主顾”,有专门的厢房供歇息,一踏入厢房,那慈眉善目的住持便双手合并迎上来道:“阿弥陀佛,南京的阮檀越上月刚来过。”宝龄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那表舅妈阮夫人。阮氏捐了一些衣物银两,又低声细语地与那住持闲话了几句,寺内的小和尚便端来各式清雅的素斋。用过饭,宝龄闲得无聊,便到处参观,走着走着,听到身后轻细的脚步声,一扭头,便看到连生。她不觉失笑:“我没事,不用一直跟着我。”
连生抿抿嘴,不做声。宝龄目光一飘,唇边的笑意化作几分惊讶,白氏正从西南角的一处殿堂内疾步出来,神色匆匆,居然连与她擦身而过都恍然不觉。
宝龄蹙蹙眉,侧过脸道:“连生,你说三娘从哪里来?”
连生目光望过去,脸忽地红了。宝龄疑惑地朝着白氏出来的那处殿堂望去,那殿堂三三两两往来一些年轻的夫妇,直到看到大堂中央的观音手中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宝龄才心有所悟,想起连生的神情,又不觉好笑。白氏这么偷偷摸摸的,居然是去求子。
记得那一日看戏,那些女客闲聊八卦时便说起,顾老爷最遗憾的便是膝下无子。也难怪,要是白氏能生出个带把的来,地位大约立马便飞升了吧?只是,求子也求的那么鬼鬼祟祟,不得不让人生疑。难道白氏是怕横生枝节?要说大宅子里的尔虞我诈,宝龄就算没有真正经历过,也看过电视看过书。白氏要是生子,威胁的不过两个人而已,一个是宝龄的娘,顾太太阮氏,另一个便是二姨太蒋氏。
宝龄只片刻便把阮氏否决了。阮氏这样一个不问世事、温柔清淡的女子,仿佛谁都可以骑到她头上去,要说白氏欺负她还差不多。剩下的蒋氏,宝龄想到她设了一局让自己往下掉,便觉得很有可能。蒋氏要做当家,可又愣是蛋也没下一个,这在一个母凭子贵的时代的确不太妙。如今是阮氏体弱多病,白氏一无所出且进门不过一年,所以蒋氏才能继续维持现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