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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已站在地上。
动作极快,几乎是一气呵成。宝龄打了个踉跄才完全站稳,奇怪的是,刚才那种浑身无力的症状似乎全不见了。她惊讶地抬起头:“你”
“合欢香不过是下等的*。”那人盯着她错愕的神情,半响,淡淡地道。
果然是他解了她身上的药性。可是,是什么时候呢?是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还是,放她下来的时候?宝龄简直有些佩服他了,但想起刚才与他如此亲密的接触,虽说好像是迫不得已,但也不觉有些尴尬,飞快地扣上几颗最能遮掩的扣子,低声道:“多谢,你是谁?”
那人的目光一直透过青箬笠凝视宝龄,此刻微微一动,似乎宝龄说了一句叫人难以理解的话。
宝龄虽看不到他的眼神,却几乎能感觉到那幽如黑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变得宁静无波、深不见底,似乎还轻轻笑了一下,仿佛这是个有趣的问题:“我是谁?”
宝龄瞪着他,半天也等不到答案,想知道的心也渐渐淡了,至少,目前看来,眼前这个人似乎对她并没什么恶意,否则为何要解了她的*?
正思索,门外传来叩门声,宝龄猛地回过头去,身后的人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只剩那屏风在轻轻晃动。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便看到连生。一只手习惯地去扯着衣角,她故作镇静地微笑:“你怎么来了?”
她忘了自己此刻本不是见客该有的模样,发梢还在滴水,衣裳的扣子也是弯弯扭扭的,这么下意识地一扯,让那领口更低了些,露出一片因泡了热水而潮红的皮肤。
连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地比宝龄的皮肤更红,移开目光僵硬地道:“你、快把衣裳穿好!”
宝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样子有多暧昧,她本想解释一下,可一想到屏风后还藏着一个人,张了张嘴道:“知道了,你先出去!”
虽然她是局外人,根本分不清状况,但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却不想那人暴露。
连生脸更红了,牙齿咬得唇上一道白白的痕,闷不作声地转过身,刚走到门口却顿住了。
宝龄顺着连生的目光朝前看,不觉怔了怔,苦笑:怎么今天的人都往她这拂晓园跑?
二姨太蒋氏与三姨太白氏正缓缓而来。
蒋氏一脚跨进屋子,乍一见到连生,如同打了鸡血,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氏也接口道:“咦,你不是那新来的下人么?怎么跑到大小姐的屋子里来了?”
“宝龄,你没事吧?”蒋氏走过来将宝龄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当然没有漏过宝龄此刻的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于是眼神瞬间如针尖子一般,转身指着连生道,“说!你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你一个下人,不好好在外头干活,又跑到大小姐的屋子里来做什么?是不是想意图不轨?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对小姐不利?”
一连串的质问让宝龄不觉皱起了眉,开口道:“二娘,没这回事。”
“宝龄啊。”白氏眼珠子一转,“你可别被这人骗了,这人来路不明,指不定来咱们家是想捞点什么好处呢!”
宝龄实在想不出应该说什么,连她自己都很迷惑,连生为何此时跑到她屋子里来了。刚才一连串的事将她的脑子弄得乱糟糟一团。
“宝龄,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你将他叫来的?”蒋氏穿着一身元宝领的棉袄,那竖起的领子将本来圆润的脸遮住一大半,人躲在衣裳后头,显得逼仄尖薄,此刻眼角一挑道:“莫不是外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下人真是你在胭脂弄包的小倌?”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宝龄倒却平静下来。白氏过来拉住她的手:“哎呀宝龄,你是怎么了啊!怎能把这种人带进咱们家来?”
蒋氏又道:“你从前在外头胡来也就算了,我跟你爹娘都以为你改过了,总希望你日后本本分分的,却没想到,如今居然变本加厉,老爷也真是糊涂,居然引狼入室”
“是我自己来的,跟她无关!”
宝龄正沉默以对,听到这句话一怔,望向连生。连生笔直地站着,仰着头,虽然身体有些僵硬,垂下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但眼神却清亮坚定,毫不畏惧。
她皱眉:“连生”忽地院落外被一片火把照亮,纷乱地脚步声此起彼伏。
“走,去瞧瞧出什么事了。”蒋氏一愣,招呼几个伙计:“将这居心叵测的奴才先关起来,待老爷处置!”
几个强壮的伙计过来一把拖住连生,宝龄愣了一下,刚想追出去,却又止住了脚步,飞快地跑去屏风后。
屏风后空空如也,除了一只冒着水汽的浴桶。宝龄洗澡前曾怕里头的湿气太重、空气浑浊,便将窗户微微虚开一条缝,此刻窗户却是稳稳地关了起来。要说有人从这里跳出去,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人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将窗户关好,不发出一丁点声响,这样的慢条斯理、从容不乱,让宝龄忍不住微微一颤。迟疑了片刻,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与发髻,便转身朝外走去。
青石板路隐约有些水迹,四周的空气也微带潮湿,宝龄穿过花园时,便看见招娣匆匆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宝龄迎上几步问招娣。
“家里进了贼!老爷今晚在花厅宴请商会的客人,有个伙计从厨房端了瓜果经过回廊,看见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吓破了胆,跟着便喊人抓贼。”
“那贼有没有抓到?”
“抓到了,听说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叫什么玉面虎!”
宝龄一愣,心底不知怎么竟像是松了口气,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沉默片刻道:“去看看。”
大花园里,玉面虎正被几个伙计五花大绑地擒按在地。一旁是面容铁青的顾老爷和贾妈妈扶着的阮氏,在他们身后,祥福叔与一个小个子下人并排站着,那下人手中的果盘里放着几样瓜果和一把水果刀,垂着头,应当就是那个最先看到黑影的伙计。
祥福叔正审问玉面虎:“还不从实招来,你究竟来做什么?”
“我嘛?”玉面虎抬起头,竟笑了笑,“我来,是为了你们大小姐我潜入大小姐房中,我见她在洗澡,那细皮嫩肉的,啧啧啧”
“混蛋!”顾老爷想来是动了真怒,眼中射出犀利的光芒,“来人,将这畜生拖下去!”
宝龄从未见过她老爹这副模样,更让她惊讶的是玉面虎,就算是被人抓个正着也不用这么坦白吧?细看之下,玉面虎眼神涣散、痴痴傻傻,竟像是在梦游一般,任由几个人将他拉起来,居然还在咯咯咯地笑,那笑声叫人不寒而栗。
蒋氏与白氏也听到了玉面虎的话,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望住宝龄。白氏讶然道:“呀,宝龄,是不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刚才怎么不说?”
宝龄心思数转,撇了撇嘴道:“二娘一进来就要抓连生,我要说都来不及。”
“你没被那恶贼”蒋氏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
宝龄摇了摇头,想起玉面狐那毛毛虫一般的手,顿时打了个寒战。她的模样并不做作,蒋氏垂下眼若有所思,却被一声惨叫声打断。
宝龄也被那声凄惨的叫声吓住,一眼望去,那玉面虎正斜斜地倒在地上,胸口一大滩殷红的血。在他跟前,是面如银纸的阮氏,手中拿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刀子,不住地颤抖,仿佛就要崩溃。而那果盘中的水果刀已不见了,那端着果盘的伙计正吓得瑟瑟发抖。
顾老爷沉下眉:“瑗贞!”
阮氏倒在顾老爷怀中,声音如弦丝断断续续:“我我听他毁了宝龄的清白,我一时控制不住,只想着不能再让他伤害咱们的女儿,我不是有心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在宝龄的印象中,阮氏虽是温柔慈爱,但或许因为久病缠身,连自身都难以料理,故此并未让宝龄感受到太多的母爱,反而顾老爷让她更觉得亲切。而此刻,弱不禁风的阮氏居然为了她宝龄忽然想起了前世的母亲,心中一热,冲到阮氏身边搂住她的胳膊:“娘,女儿没事!你瞧,女儿不是好好的么?”
或许是受了太大的惊吓,阮氏茫然地瞧了宝龄一眼,忽地落下一滴泪来:“宝龄!真的没事么?真的?”
“嗯!一点事都没有!”宝龄微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阮氏仿佛落了一桩心事,身子一软,竟昏了过去。
拾叁、遭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