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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话语回荡在瑞玉庭,贾妈妈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道:“那太太,如今,要怎么办?舅老爷那边”
“贾妈妈,你还不明白么?此时就算我出面说情,也无济于事了。当年的事,对老爷来说是一根刺,对表哥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段见不得光的过去?他们两人虽表面看来在同一条道上,心里却彼此堤防了十几年,否则,当年表哥亦不会让我嫁给他。明里是恩赐,实则不过是更好牵制他罢了,如今,他一有异心,证据确凿,表哥还会容得下他么?”阮氏笑了笑,那笑容终究带着几分酸涩与无奈。
她的婚姻,原本不过是利益的交换,可笑她当年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是上天的垂帘。如今,烟消云散,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结了疤、生了茧,冰冷寒凉。良久,她的唇边露出微笑:“何况,这不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么?求而不得那么多年,除了毁去,还能如何?贾妈妈,我还能如何”
“太太!”贾妈妈的泪水重视落了下来。
阮氏挥挥手,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虚弱地道:“告诉所有的人,我时醒时睡、神志不清,需要静养,去吧。”
虽然宝龄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她的心到底还是乱了。走出大厅时,她的脚步是虚的,仿佛踩在棉花上,却仍一步一步,走到一直守在门口的祥福叔身边道:“祥福叔,你是我爹最信任的人,有些事,我爹不会与这个女儿说,却会与你说。祥福叔,你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宝龄的目光像一把剑,直直的射来,祥福叔一愣,忽地四下看了看,将宝龄拉至暗处,神情愈发凝重:“大小姐,老爷一个月前曾将我叫去他屋里,亲手写了几封信函,亦亲口交代我,若他日后有个三长两短,便打开抽屉,将这些信函公诸府上的人。”
“信函?”宝龄恍惚地重复了一遍。
祥福叔叹一口气道:“老奴本也不明白,老爷身子健康得很,为何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像是交代遗言似的,如今才明白,原来老爷”
祥福叔的一句话,叫宝龄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那一日,顾老爷去南京的前一晚,去她屋里说的那番话,岂非也有些古怪?只是当时她未往深处想罢了。
他还记得顾老爷望着她,神情专注而复杂,他道,宝龄,爹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你日后能过得快活。
最大的心愿日后
此刻回想这句话,竟像是一句遗言。
宝龄浑身如浸在寒冰中一般,难道,这件事是真的?
若非如此,顾老爷为何会早在一个月之前便有那样的举动?又为何说那样的话?除非顾老爷早就计划刺杀阮大帅!一个念头闪过,宝龄几乎站立不住。
除此之外,她根本想不到一向身体健康的顾老爷为何要留下信函,有什么事,不能当面与大家说?为什么?顾老爷究竟为何要那么做?
“祥福叔,信笺呢?”宝龄一字字的道,“那封信,我要看爹留下的那封信!”
那封信里,也许会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但祥福叔只稍许迟疑,便坚定的摇摇头道:“心,此刻还不能拿出来。”
“为什么?”
“对不起大小姐,我既然答应了老爷,就不能食言。除非,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否则那封信,还是会等到老爷回来自行处理。”祥福叔缓缓摇头,顿了顿又道,“大小姐,好事想想办法,打探打探南京那边的消息吧。”
祥福叔遂不知心里究竟是何内容,但也大致可以猜想到信里的内容,也许与小姐的身世有关。大小姐的身世祥福叔暗叹一声,那件事,整个顾府,或许只有几个人知道。所以,只要一天不确定老爷真的出了事,他便一天不能自作主张将此事公开,特别是对作为当事人的大小姐。
宝龄盯着祥福叔,祥福叔的表情已平静下来,没有意思转圈的余地。良久,她终是轻轻舒了口气:“阮四表哥与宝婳呢?”
“四公子适才送二小姐回了屋,二小姐怕是已睡了,四公子离开前交代,明日清晨便会来找大小姐。”
宝龄沉默半响道:“爹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宝婳。”
至于阮素臣,就算他不来找她,她也是要找他的。这个世间,怕是没有人比他这位阮家四公子,更能第一时间打探到南京的消息。
回到拂晓园,已是夜深。
院落里却是灯火通明,招娣比暴力先到了一步,一见她便迎了出来,脸色焦急。而招娣身边,还有一袭蓝衣的连生。连生的目光落到宝龄身上,微微蹩眉,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
宝龄看到他们的神情,便知道,那些事,他们都知道了,她忽然无比的疲倦,没有说话,便走进屋去。
招娣跟进来为她倒了水,替她洗漱更衣,做完这一切,宝龄走出卧房,才发现连生一直站在门口。
“有事么?”宝龄问道。
连生黑曜石般眼睛凝视着她,带着一丝看不透的波动:“那个人,邵九,你别太轻信。”
这是什么话?为何突然说起邵九?宝龄一愣,忽然想起那黑暗中的吻。这小孩,是在吃醋么?可她此刻实在没有心情想这些。她唇边扬起一抹苦笑:“连生,我现在很累,我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我只愿爹这一次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其他的,我不想也没有力气去想。”
连生黑瞳轻轻的黯淡了一下,随即抿起唇,露出一丝倔强的神情,仿佛还想说什么。却见宝龄挥挥手道:“你去睡吧,我累了,我也想睡了。”
连生身子一僵,片刻,终是转身走了出去。
长夜漫漫,穿越来整整大半年,除了第一天,还从没有过一夜,宝龄这般难以入睡。
这一夜,注定无眠。
玖拾壹、南京元帅府
隔日一大早,阮素臣进顾府的时候,错愕的发现宝龄站在清晨的初阳下,微卷的睫毛仿佛沾了厚厚的一层露珠,被压得低低的,双眉微颦,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听到马车停下的时候,她踩抬起眼,看到他,略显疲惫的双眸顿时一亮。
阮素臣心底升起一丝怜意,不自禁的伸出手,将她额前被露珠打湿的发丝撩开:“怎么在这里?”
“我睡不着。”宝龄摇摇头,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飞快的道:“南京那边有消息了么?”
阮素臣黑色的瞳仁里掠过一丝怅然,随即道:“我打听过,姑父只是被扣押起来,父亲要如何,谁也不知道。我准备回南京一趟。”
除了亲自去南京,他别无他法。
宝龄眼睛顿时一亮:“我跟你去!”
“你留下。姑母还需要你照顾。”阮素臣微微蹩眉。
“不!”宝龄坚决的摇头,半响缓缓道,“我要去。阮素臣,你带我去。”她顿了顿,眼神已是带着一丝恳切,“我娘病着,可是在南京的那个,也是我爹。”
阮氏虽然病了那么多年,但此刻却是心病,再妙手回春的大夫、再多的人在旁伺候,亦不能缓解她丝毫的病症,除非顾老爷的事情有转机。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明知她去与不去,对大局都构不成影响,亦或许无法扭转任何事,但叫她待在苏州等待消息,却着实是一种煎熬。
阮素臣凝视宝龄,她略带红丝的眼眸透着一丝疲倦,应是一夜未睡好,但眼神却那么坚定、倔强,仿佛没人可以改变她的意志,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眼底却带着一丝恳求。他忽然想起从前每次她要做一些他不放心的事时,总会嘟起嘴,几分任性,何曾有过这种神情?心不可避免的软了,良久,他微不可闻的一叹:“我带你去。”
“什么时候出发?”宝龄的唇边终是露出一丝微笑,不禁拽住阮素臣的手,急迫地道。
身子微微一僵,阮素臣之间动了动,终是一点点的将宝龄的手指纳入手心里,哑声道:“你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在门口等你。”
宝龄回到拂晓园,粗略地准备了一些行李,只将要去南京的事,告诉了招娣一个人,并吩咐她有事随时联系。招娣只打劝不住大小姐,将她送到门口,才叹息一声折返回来,遇到正从账房出来的连生。
连生望着离去的马车,移过目光:“阮大哥去南京了?”
招娣点点头,吐口气:“大小姐也跟着去了,我劝不住她,大小姐不见到老爷,是不会安心的”
话还未说完,她便看到刚才还在眼前的少年已飞快的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