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挫,在地上打一个滚,等敌人攻到,倏地跃起猛击。他又滚
又翻,身上沾了不少酒饭残羹,连便壶中倒出的尿水,也有
不少沾在衣上。
斗到分际,头陀忽地抢上一步,左拳一记虚招,右掌
“排山倒海”,直劈敌人胸口。那瘦小汉子知道厉害,运起内
力,双掌横胸,喝一声:“好!”三张手掌已抵在一起。头陀
的手掌肥大,汉子的手掌又特别瘦小,双掌抵在头陀一掌之
中,恰恰正好。
两人各运全力,向前猛推。头陀左手虽然空着,但全身
之力已运在右掌,左臂就如废了一般,全然无力出招。双方
势均力敌,登时僵持不动,进既不能,退亦不得,均知谁先
收力退缩,不免立毙于对方掌下,但如此拚斗下去,势不免
内力耗竭,两败俱伤。两人均感懊悔,心想与对方本无怨仇,
只不过一时忿争,如此拚了性命,实在无谓。再过一阵,两
人额头都冒出黄豆般的汗珠来。
沙天广道:“程老兄,你拿叫化棒儿去拆解一下吧,再迟
一会,两个都要糟糕。”程青竹道:“我一人没这本事,还是
咱哥俩儿齐上。”沙天广道:“好,不过这两个胡闹家伙性命
虽然可保,重伤终究难免。”正要上前拆解,袁承志笑道:
“我来吧。”缓步走近,双手分在两人臂弯里一格。头陀与汉
子的手掌倏地滑开,收势不住,噗的一声,三掌同时打在袁
承志胸上。程沙两人大叫:“不好!”同时抢上相救,却见他
神色自若,并未受伤。原来袁承志知道倘若用力拆解或是反
推,这两人正在全力施为,一股内力逼回去反打自身,必受
重伤,因此运气于胸,接了这三掌,仗着内功神妙,轻轻易
易的把掌力承受了。
头陀和那汉子这时力已使尽,软绵绵的瘫痪在地。程青
竹和沙天广扶起两人,命店小二进来收拾。袁承志摸出十两
银子,递给掌柜的道:“打坏了的东西都归我赔。许多客人还
没吃完饭,你照原样重新开过,都算在我帐上。”那掌柜的接
了银子,不住称谢,叫齐伙计,收拾了打烂的东西,再开酒
席。
过得一会,头陀和那汉子力气渐复,一齐过来向袁承志
拜谢救命之恩。
袁承志笑道:“不必客气。请教两位高姓大名。两位如此
武功,必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了。”那头陀道:“我法名
义生,但旁人都叫我铁罗汉。”那汉子道:“在下姓胡名桂南。
请教高姓大名,这两位是谁?”
袁承志尚未回答,沙天广已接口道:“原来是圣手神偷胡
大哥。”胡桂南见他知道自己姓名和外号,很是喜欢,忙道:
“不敢,请教兄长尊姓大名。”
程青竹把沙天广手中的扇子接过一抖。胡桂南见扇上画
着个骷髅头,模样可怖,便道:“原来是阴阳扇沙寨主,久慕
寨主之名,当真幸会。”跟着又见到倚在桌边的一根青竹,他
知道青竹帮中的人所持青竹以竹节多少分地位高下,这枝青
竹竟有十三节,那是帮中最高的首领了,就向程青竹一揖,说
道:“这位是程老帮主吧?”程青竹呵呵笑道:“圣手神偷眼光
厉害,果然名不虚传。两位不打不相识。来来来,大家同干
一杯。”
众人一齐就坐,胡桂南与铁罗汉各敬了一杯酒,道声:
“莽撞!”铁罗汉笑道:“也不知从哪里偷了这把臭便壶来,真
是古怪!”众人一齐大笑起来。
胡桂南知道程、沙二人分别是北直肃和山东江湖豪杰首
领,但见二人对袁承志神态恭敬,此人刚才出手相救,内功
深湛,必是非同小可之人,只是未通姓名,也不敢贸然再问。
他本来生性滑稽,爱开玩笑,这时却规规矩矩的不敢放肆。
程青竹道:“两位到此有何贵干?胡老弟可是看中了甚么
大户,要一显身手么?”胡桂南笑道:“兄弟在程老前辈的地
方不敢胡来。我是去给孟伯飞孟老爷子拜寿去的。”铁罗汉一
拍桌子,叫道:“何不早说?我也是拜寿去的。早知道,就打
不起来了,只不过你在孟大爷的酒筵之上,可别又端一把臭
便壶出来。”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程青竹笑道:“那好极啦,我
们也是要去给孟老爷子祝寿,明日正好结伴同行。两位跟孟
老爷子是好朋友吧?”
铁罗汉道:“好朋友是高攀不上,但说来也有二十多年交
情了。只是近年来我多在湖广一带,少到北方。倒有八九年
不见啦。”胡桂南笑道:“那么罗汉大哥还得给我引见引见。”
铁罗汉奇道:“怎么?你不识孟大爷么?那又给他去拜甚么寿?”
胡桂南道:“兄弟对盖孟尝孟大爷一向仰慕得紧,只是没缘拜
见。这次无意中得到了一件宝物,便想借花献佛,作为寿礼,
好得会一会这位江湖闻名的豪杰。”铁罗汉道:“那就是了。别
说你有寿礼,就是没有,孟大爷还不是一样接待。谁叫他外
号盖孟尝呢?哈哈!”
程青竹却留了心,问道:“胡老弟,你得了甚么宝物啊?
给我们开开眼界成不成?”沙天广也道:“寻常物事哪会在圣
手神偷的眼里?这么夸赞,那定是价值连城了。”
胡桂南很是得意,从怀里掏出一只镶珠嵌玉、手工精致
的黄金盒子,说道:“这里耳目众多,请各位到兄弟房里观看
吧。”众人见盒子已是价值不赀,料想内藏之物必更珍贵。
胡桂南待众人进房后,掩上房门,打开盒子,露出两只
死白蟾蜍来。这对蟾蜍通体雪白,眼珠却血也般红,模样甚
是可爱,却也不见有何珍异之处。胡桂南向铁罗汉笑道:“刚
才我和老兄对掌,要是一齐呜呼哀哉,那也是大难临头,无
法可施了。但如只是身受重伤,我却有解救之方。”指着白蟾
蜍道:“这是产在西域雪山上的朱睛冰蟾,任他多厉害的内伤、
刀伤,只要当场不死,一服冰蟾,药到伤愈,真是灵丹妙药,
无比神奇。要是中了剧毒,这冰蟾更有去毒之功。”
程青竹问道:“如此宝物,胡大哥却哪里得来?”胡桂南
道:“上个月我在河南客店里遇到一个采药老道,病得快死了,
见他可怜,帮了他几十两银子,还给他延医服药。但他年寿
已到,药石无灵,终于活不了。他临死时把这对冰蟾给了我,
说是报答我看顾他的情意。”铁罗汉道:“这盒子倒也好看。”
胡桂南道:“那老道本来放在一只铁盒里,可是拿去送礼,岂
能不装得好看一点……”沙天广笑道:“于是你妙手空空,到
一家富户去取了这只金盒。”胡桂南笑道:“沙寨主料事如神,
佩服,佩服!那本是开封府刘大财主的小姐装首饰用的。”众
人一齐大笑。
胡桂南道:“刚才我两人险些儿携手齐赴鬼门关,拚斗之
时我心中在想,我和铁罗汉大哥若得侥幸不死,我就自服一
只冰蟾,再拿一只救他性命。我两人又无怨仇,何必为了一
把臭便壶,搞出人命大事?”铁罗汉笑道:“那倒生受你了。”
众人又都大笑。
胡桂南道:“总而言之,这两只冰蟾,已不是我的了。”双
手举起金盒,送到袁承志面前道:“不敢说是报答,只是稍表
敬意。请相公赏脸收下了。”
袁承志愕然道:“那怎么可以?这是胡兄要送给孟老爷子
的。”胡桂南道:“若不是相公仗义相救,兄弟非死即伤,这
对冰蟾总之是到不了孟老爷子手中啦。至于寿礼嘛,不是兄
弟夸口,手到拿来,随处即是,用不着操心。”袁承志只是推
谢。胡桂南有些不高兴了,说道:“这位相公既不肯见告姓名,
又不肯受这冰蟾,难道疑心是兄弟偷来的,嫌脏不要么?”袁
承志道:“胡兄说哪里话来?适才匆忙,未及通名。小弟姓袁
名承志。”
铁罗汉和胡桂南同时“啊”的一声惊呼。胡桂南道:“原
来是七省盟主袁大爷,怪不得如此好身手。袁大爷率领群雄,
在锦阳关大破鞑子兵,天下无不景仰。”铁罗汉道:“我先几
日听到这消息,不由得伸手大打我自己耳光。”众人愕然不解。
青青道:“为甚么打自己耳光?”铁罗汉道:“我恼恨自己运气
不好,没能赶上打这一场大仗,连一名鞑子兵也没杀到。”众
人又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袁承志道:“胡大哥既然定要见赐,兄弟却之不恭,只好
受了,多谢多谢。”双手接了过去,放在怀里。胡桂南喜形于
色。
袁承志回到自己房里,过了一会,捧着一株朱红的珊瑚
树过来。那珊瑚树有两尺来高,遍体晶莹,难得的是无一处
破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