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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安愣了愣,倒杯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有没有怪你。好了好了,你自己注意身体,我先挂了。”
顾少听着耳边的忙音,慢慢切断了电话。
“是她吧。”
回过头,素雪正扶着窗子看着他。
顾少沉默了下,而后道:“别乱走动了,躺下好好休息。”又重新坐了回去,端起碗。
她轻声道:“你骗了林小姐。”
瓷质的小勺猛地撞在碗壁上,顾少默默抬眼,“阿雪,你到底想怎么样?”
素雪却笑起来,像听了什么极滑稽的事一样笑起来,一双眸子光华四现,“你不是爱她吗?不是舍不得伤害她吗?怎么还会为了我而欺骗她?顾嘉臣,你怎么这么虚伪?”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嘉臣!”素雪伸手拉他,顾少甩开,再一探身,腿被沙发绊了一下,她直接滚落下来。
他在几步之外停下,身后是素雪颤颤欲碎的眼波。
她的怨,都是绵软无力的,“你要第二次扔下我吗?”
顾嘉臣从来都是清俊锋利的背影重重地抖了一下。
他回过神,把素雪抱回沙发,目光像罩了一层雾气一般看不清。
“陪我说说话吧。”
顾少便问:“你想说什么?”
素雪抬起手,指尖摸上他的脸,顺着轮廓滑下来,声音都是带着笑意的骄傲,“你知不知道上大学时,我们在一起之后,有多少女人嫉妒我嫉妒得发狂?”
“你本来就很优秀。”
“是因为你。嘉臣。你的思想涵养,你的 人品家事,你的风度外貌,让很多女生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把你当成偶像来看待,他们都爱着你,如痴如狂。他们会藏在个个角落拍你,把照片藏在枕下。日日夜夜要看上千遍。你太完美了,像活在每个人心里的毒药一样。”
她的眼神凉了凉,“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收到过很多恐吓威胁,逼我离开你,我破坏了某种平衡,她们要我付出代价,种种报复行为接踵而至,去都巧妙地没让你看到,其中以陆纤歌最为疯狂,你记不记得又一次我差点从三十多层的楼梯上滚下来?那不是意外。所以我毁了她的脸,逼她交出最引以为傲的底牌,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找过我的麻烦。”
顾少淡淡开口,“这些你从未跟我提起过。”
她笑着说:“那时我想,如果连这些都处理不好,怎么配和你在一起?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会变心,会离开我,只好变本加厉地试探你,可惜用错了方法。我给你看的那些照片,都是假的,我把他们带到旅馆,只拍了些照片就把人轰走,从没让人碰过我,那时候大家都当我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神经病。”
素雪慢慢地闭上眼,“只有那一次,你铁了心要和我分手,我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糊里糊涂地和人上了床,结果很快就来了报应那时你陪我去打掉孩子,我心里你你还痛的”
顾少只是说,“都过去了。”
“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总也提不起勇气告诉你,嘉臣,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亲戚们一波接一波地抢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是姐姐一手把我拉扯大的,那时候能吃顿烤红薯就算改善生活,姐姐连焦黑的皮都不舍得扔掉。她为了我去歌厅当舞女,然后便认识了你父亲,她只隐约跟我提过她在和一个年级很大的有钱人交往,当我知道那人就是顾老先生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从未想过欺骗你,我欠了姐姐太多,若要我还,我是愿意把命给她的,所以我一定要成全她,即便是牺牲我们的爱情。”
顾嘉臣静静地听着,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素雪绞着袖口,目光盈着一层凄婉,涩声道:“那一晚,我满心以为你会来的。”
他颤着手,掠过她的额发,“不要说,阿雪,不要再说了。”
那是两人承受不起的痛。
素雪空着一双眸子,恍若未闻,把旧时的伤疤猛力饥饿起,即便流着血,也是畅快的,“我怎么等你也不来,风很大,码头也很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我很害怕,又不敢走,怕你来了找不到我,就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他就快来了。后来终于有车灯从远处亮起,我以为是你,便迫不及待地挥手,后来车子停下,下来一群陌生的男人“
他心里一紧,猛地打断她,“不要再说了!”
素雪靠近他怀里,用力揽着他的肩背,像要融成一团骨血一般,“我在海水里泡了一夜,冰冷刺骨,身子像痉挛一般发抖,那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还会不会要我?还会不会?”
她仰起头,想要吻他,泪水沾湿了两人的脸颊,太凉,又太烫,顾嘉臣一时忘了挣开她。
门锁的响动惊醒了晃神的顾少,他回头望去,下意识地推开怀里的人。
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欲盖弥彰。
林思安抱着一个保温桶,傻愣愣地站在门口。
这便是,传说中的捉奸在床吗?
她忘了动作忘了言语,只记得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指尖几乎用力得出了血。
钥匙从手里掉了下来,砸碎一室的寂静。
她步步后退,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顾嘉臣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喊出声,“安安!”
刚要去追,素雪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满是泪痕的一张脸,深情而哀婉。
黄昏时的广场鲜有人烟,只有几个滑旱冰的小孩子,间或惊起一片片的白鸽。
林思安坐在台阶上,下巴枕着膝头的保温桶,留下来的眼泪在上面聚成了小小的一汪水。
她咬着唇,心里像吞了黄连一样。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没种地跑出来,她明明才是最理直气壮的那个,凭什么要落荒而逃,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可惜爱情这种事情,始终是不讲道理的。
最无辜的,反而注定要伤的最重。
保温桶里的东西是林思安辛苦了几个小时的杰作,潜心研究实验了半个多月,总觉得能拿出手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给他尝一尝。
那边三言两语便拒绝了,林思安还是不甘,只想着要讨他欢心,巴巴地送上门,情愿把个小贤妻做到彻底。
她每一次突发奇想的惊喜,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即使到了现在,也是先恨自己何苦那么多事,又恨当初何必和他要了钥匙,恨来恨去,把自己骂了个遍,才想起怨一怨那最最该死的顾嘉臣。
她不懂他,从来都看不清他,不明白那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怎么会把谎言说得这么心安理得,毫无破绽。
“思安?”
她以为自己哭得幻听了,愣了愣,才慢慢转过头。
竟是许久未见的陆之然。
他似乎刚刚下班,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上身只着一件白衬衫,仍是那股魅惑人心的干净。
林思安飞快地擦了擦泪水,低着头说:“是你啊。”
陆之然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也不说话,静静地递来一张纸巾。
她接在手里,不一会儿就攥成了一个团。
夕阳西下,一群白鸽飞过,掉了几片羽毛,被落日染成金色,慢悠悠地飘下来。陆之然看了许久,低声道:“不开心吗?”
多么难看,叫他如何开口?
她可以喝任何一个人诉苦,却独独不想让陆之然知道。
林思安摇了摇头,再委屈,也只能咽回肚子,“我没睡。”
陆之然何其了解她,这世上能让林思安肝肠寸断的,说破天也不过就那几件。
像是看不到他的拒绝,他一针见血地说:“和他吵架了?”
他向来都是这么坦荡而直率,眼里容不得沙子一般,从不愿给彼此留三分余地。
眼里又是一阵酸涩,林思安自嘲地笑了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得罪了哪方大神,要罚我今生情路这般坎坷,罚我”
罚我遇到你和顾嘉臣。
“陆之然,是我自己不长记性,怪不得别人的。”
本来已经在你那里丢了半条命,伤还没好利索,便又要豁出一切去爱,活该让人再伤一回心肝。
陆之然没有说话。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那日顾少眼神里的情思,他看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将林思安爱到骨子里去。
他望着身侧的林思安,细腻莹润的脸颊,挺翘的鼻尖,还有纤长卷曲的睫毛,有些抵在喉咙的话,他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陆之然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能做到祝福林思安已是极限,即便再细问她幸福,他也不可能开口劝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怀里的保温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