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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儿闻言,立时转怒为喜,上了虎背,往寨侧林谷之中走去。谷径奇险,从无人打此通行。虎儿仗着猿、虎之力,穿山越涧,上了悬崖峭壁之间,相隔大寨约有五六百里的山路。虎儿在虎背上,先和白猿谈说小猱,还不在意。后见沿途尽是危峰怪石,峻崖峭坂,不是丛莽塞途,荆棒遍地,便是森林阴翳,不见天日,除了草间怪蛇乱窜,树底毒虫鸣跃而外,休说人迹,连鸟兽都找不到一个。但觉虎行如飞,风生两耳,走了好一会还不见到,与往日青狼寨骑虎出游迥不相同。虎儿正在心焦,回头向白猿询问,黑虎脚步倏地放慢许多。所经之地,左边是碧峰排天,望不到顶;右边是无底绝壑,黑沉沉不知有几丈深。低头一看,脚底并没有路,只是峭壁当中有无数突出的怪石,棋布星罗,高低平斜,参差相间,长短大小也不等。虎行其上,易跑为纵。小的突石只比拳大,窄处更是不容跬步。那虎却和跳蚤一般,时上时下,忽高忽低,由这石跳向那石。前脚抓到突石,身子往前一起,后脚跟纵继至,再忙往后一登,便又换到第二突石之上,迅速前进,毫不停留。实则也无法停留,稍一疏失,连人带虎,均要坠入壑底,有粉身碎骨之险。虎儿刚失声惊呼:“哎呀!”白猿已从背后伸过一只毛手将嘴捂住。虎儿知道危险,不敢挣扎,索性连眼也闭上,一任那虎纵去。
虎儿似这样在虎背上跳跳纵纵约有数十次,猛觉白猿不再捂嘴,虎步加速,到了平地。再睁眼一看,那段危壁业已过完,转入一条广谷之中。两壁山花秀媚,五色争芬,异香扑鼻。地上是竹林弥望,参天挺立,一片萧森,青映眉宇。加以细草平铺,丰茸如褥,翠筱摇风,声如鸣玉。虎儿年幼心粗,虽不懂什么雅趣,才离危径,忽入佳景,也觉气爽神清,心开气逸,自然发动天籁,喜叫起来。幽谷传声,空山回响,余音袅袅。
虎儿叫声未绝,左边谷壁忽然中断。那虎往右一拐,出了竹林,高山在望,绕山回旋。又行了一截崎岖路径,走到一条阔涧旁边。白猿先下虎背,越涧往前飞跑。黑虎也驮着虎儿平跃过去,行到一座圆崖之下,便即止住。虎儿下虎,正张望间,白猿已从左近桃林跑来,两只毛手捧着许多肥大桃子。虎儿拿起吃了一个,甚甜,方要再吃,白猿摇手比画示意,轻悄悄将虎儿引到崖后一块丈许方圆大石旁边。先侧耳听了听,面现喜容。然后对虎儿招手,叫他上前。自己将石旁一块小石搬开,纵过一旁。
虎儿来时路上已受指教,那小石封处是大石的凹处,恰容虎儿一人。刚走近前,忽听咔啦一声,从小石缺处闪出两点蓝光。走到眼前一看,石隙有碗大,里面现出一个小毛头,生相似猿非猿,黑毛漆亮,圆脸如人,滴溜溜圆一双蓝眼睛,光射尺许。才一见人,倏地一闪隐去。虎儿手上本拿着一个大桃子,觉这小猱好玩,意欲凭穴观望,设法逗它出现。头刚往前一探,白猿忽从旁边伸过手来,将他拉住。就在虎儿却步退立之际,猛觉小穴中长蛇出洞般飞出一条黑影,直射胸前。虎儿一害怕,忙纵开时,手中一动,那个大肥桃已被劈手夺去。来去迅速,其疾如矢,只到穴口时稍慢,这才看出那黑影是那小猱的一只长爪。接着便听穴中跳跃争夺,康康连连叫了一阵。
啸声甫歇,穴口毛影一闪,又现出一个红毛头,红得油光水滑,比起头一个黑的,还要来得可爱些。虎儿越看越喜欢,又拿了两个大桃引逗。因上次被夺,加了小心,相隔也远些。那小猱被白猿困闭数日,已是饿极,馋得口水直流,一双圆眼珠滴溜溜乱转。
隔了一会,虎儿见它不肯来夺,故意把桃伸近了些。小猱又看了一会,倏地隐去。这个红猱比黑猱还快,早就觑准地方,小毛头刚一闪开,长臂利爪便跟着飞抓出来。虎儿虽然有备,还几乎没吃它夺去。那猱抓了个空,好似发怒,又在穴中扑腾跳跃,叫啸起来。
一会,露面来窥。这次竟快得出奇,略一露面,爪便飞出,却又抓了个空。二猱依旧在穴中扑腾叫啸一阵,又换了黑猱来,终未夺去,引得虎儿哈哈大笑。
未次,红猱出现,想是智力已穷,更不再隐,一味口张眼眨,面现哀乞之容。虎儿把桃伸向穴口,也不来抢,不住口直叫康康。虎儿见它可怜,便把桃塞入穴口。小猱一口咬住,退了下去,也未再扑腾,二猱边吃边叫。
隔了一会,换了黑猱出现,口中直叫连连。虎儿故意捧起桃子与它看,用手连比带怒骂道:“谁叫你抢我桃子、等你关在洞里饿死,偏不给你。”黑猱听着似有愧容,后来眼中竟现泪痕。白猿原教虎儿每次只给一猱一个,多的与看,不使吃饱,杀它火性,以便制服。见状不忍,又给了它一个。二猱以为有求必应,更不再叫,黑猱得桃而退,穴口又换了红猱,也不再抢夺,只流泪哀乞,轮流索取。虎儿又要给时,白猿藏蹲石旁,摇手禁止。虎儿心爱二猱,哪知此物机智厉害,虽然幼小,猛恶非常。越看越难过,不由出声向白猿道:“白哥哥,毋拦我,今天头一回,多给它们吃两巴”
这几句话一说不要紧,小猱看出神情,来人有同伴在侧,但还不知是对头冤家。等虎儿给完这个又给那个,把十几个桃子给的只剩下一少半时,白猿伸手拉他不要再给,促令退下,封石回寨,手扬处,恰被小猱一眼瞥见,立时目露凶光,钢牙乱错。虎儿逗惯了,不知进退。一面向白猿央告再给红的一个,才显公平;一面将手中桃往穴口伸去。
谁知小猱桃已吃饱,看出是仇敌,竟从穴中暗下毒手,嘴刚将桃咬去,利爪便飞射出来,照着虎儿脸上便抓。幸得白猿灵警,一听小猱错牙之声,知道不好,早就留神这一着,桃刚递出,便伸长臂将虎儿抱出石凹,差点没被抓坏面目。红猱一见抓空,怒目来窥。
白猿也知看破,挺身起立,先指着小猱,隔穴口怒啸了一阵,然后用石封了石凹,一同回去。
路上,白猿埋怨虎儿,大意说:二猱父母都死在白猿爪下。杀母猱时,如非乘其无备,先抓伤了它一只眼睛,几乎没被抓死,即此还恶斗了一整夜。母猿先因公猱未归,又不舍小猱,恐有闪失,特地将二小猱藏在隐秘石洞之中。此物乃天生怪兽,灵异非常,早晚必能寻到仇敌。它藏好小猱,正要起身,双方便即相遇。斗时原在洞侧不远,小猱在洞中看得清楚,知道白猿是乃母仇敌。后来母猿恐小猱被发现,特地引白猿斗向所居本洞,双方相持,连翻四个山头,母猱周身皮毛扯落,连受重伤,才逃入洞内。白猿知它气未绝,但因它臂长爪利,最后难免拼死来抓,如若近身,被它抓住,难免不两败俱伤。因知猪婆湾谷中石穴之内,连夜有宝气上升,该有宝物出现,意欲取来之后,再结束母猱性命,以免后患,当时便不与死斗。又闻异香,知有灵药在洞内,遂径入后洞,将母猱新采来留等公猱同食的兜率仙芝取走。出洞时遇见黄潜,匆匆也未在意。嗣因寻宝,遇见怪兽喷云神狳又苦斗了一夜,杀涂得宝,中毒昏卧。黄潜盗芝,跟踪寻仇。等明白是一家,同到岭上,听说母猱已死,才放了心。白猿原意,不久将远行,去见旧日恩主交宝复命,暂不与二猱相见,任其禁闭穴中受饿,连穴外见光的石凹也用石堵塞。
过些日,俟其火性稍杀,再由虎儿出面以恩相结,每日用山果前往引逗。照它策划,不消旬月,便可收服。异日虎儿拜师,再请恩主以佛力解冤。此猱恩怨心重,这一来,它发觉虎凡是仇人引去,不特多费数月光阴,还须另使他法,恩威并用,才能放出。否则,它爪利如钩,力逾虎豹,不能为用,反有隐患。
虎儿也说不出道理,只是想着好笑。见回时未走原路,方在诧异,一会那虎已往高山之上跑去。山尽是崖,下面虽是平地,可是那崖壁立于仞,由上至下,少说也有百丈之高。那虎沿崖飞跑,转瞬到头,还不收势,方在心惊,虎已往下纵去。虎儿心刚一惊,身子已被白猿抱紧,在虎背上如腾云一般,晃眼及地。略一转折,便见广原,路径仿佛曾经走过。顷刻出山,才知是那日走过的青狼寨外山口。虎儿问白猿为何往返不走一条路,才知所游之地三面部不通人迹,只山南百里有一条秘径可以行人,也绝少人知由金牛寨去。按说走这条路近而好走,但有那座高崖是天生阻隔,离地大高,去时虎不能飞跃而上,不比回时可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