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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雄停好车子出来,正好燕笙与潘静娴也从卫生间回来。魏锦然郑重其事为双方介绍了一番,惹得何至雄大呼有缘,自己母亲也姓潘。
潘静娴笑道,“今天这个场合,最适合谈缘分和心境。”
何至雄亦是大笑,“对,菩萨面前最好谈些与钱无关的话题。”
“也不尽然,”潘静娴指指售票处,“我年轻时这座庙荒凉不堪,典型的老树枯藤昏鸦。再看现在,已经需要购票入内。菩萨也懂经济。”
相比他们两个相谈正欢的热闹,魏锦然与燕笙反而格外安静。只是魏锦然发现燕笙半低了头,从他的角度能判断出视线的终点是自己脚上,他立即低头。原来,鞋上沾了几点污渍,想必是刚才搀扶她时溅到的。魏锦然伸手准备掏纸巾,燕笙马上递了自己手里的,“真对不起。”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到手的湿巾带了热度,仿佛被捏了很久。
“不好意思。”燕笙再次道歉,只是她的头垂着,好象极力避免跟他发生视线接触。
“你没事了吧?”
话没头没脑,偏偏燕笙明白,“早没事了,谢谢你。”
稍后,魏锦然感觉周遭突然安静了,聊天的那两人蓦然收声,目光齐刷刷汇聚到他身上,似乎都对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充满兴趣。魏锦然笑笑做个手势,“你们先走,我马上来。”
仿佛心照不宣的,何至雄停在原地不动,潘静娴邀请燕笙一起走。从停车场到慈云寺正门,中间经过修茸一新的山路,因为坡度大,大家不自觉的都放慢了脚步。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潘静娴想起儿子漏了介绍她。
“燕笙。”
潘静娴偷眼打量燕笙,女孩不施脂粉,白净清秀,尤其那双狭长的单眼皮,有种未长开的孩子气。相比粗壮健硕的日耳曼少女,潘静娴更喜欢中国女孩的修长温婉。可惜,这燕笙性子偏冷,刚刚潘静娴搀她去卫生间,走了没几步就被她悄无声息地摆脱了。
“以前来过这儿吗?”无声地走了一段,潘静娴开始主动找话说。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你在庙里长大?”
燕笙指了相隔不远的位置,“原来这里有条小路,一直到我们村。现在村子搬迁改成停车场了。”
“村子?”毕竟十多年没回国,潘静娴的记忆也模糊了,她转身问儿子,“这原来有个村子?”
魏锦然与何至雄并肩而行,就在她们身后七八米的位置,他答:“有。大概三十多户,去年政府修缮慈云寺,那个村子整体搬迁走了。”
“那你们家搬到哪去了?”潘静娴想借此探听女孩家里的情况。
“新城。”
“新城?”潘静娴颇为苦恼。在燕都,她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异乡人,急需一个翻译来解释,她再次回头,“儿子,新城在哪?”
“三姨姥姥家就是新城。”
“哦,”潘静娴点头,“我知道那儿。全是新盖的楼房,千篇一律。”
燕笙纳罕地瞟她一眼,连新城都不知道?燕都建新城起码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至此,燕笙确定眼前的人与庭审那天出现的不是同一个人。其实,她早该确定,坐在庭审现场的女人四十出头,而魏锦然母亲至少五十多岁了。燕笙卸下重重心防,不再担心她扑上来挠自己一个满脸花了。
潘静娴轻轻叹了口气,“我对这里的记忆只保留在一条江一座庙的基础上。可这里的变化让我怀疑,江和庙早脱离了原来的样子。它们更象是我为了一解乡愁臆想出来的影像。当影像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哪个都不真实。”
燕笙没领略过乡愁,但她深深理解那种影像和现实重叠的落差。走在燕都焕然一新的街头,她时时都能感受到那种不真实。
“对,那种不真实叫人沮丧。”
潘静娴的声音低缓柔和,象她脸上的皱纹一样妥帖温润,“是啊,沮丧、陌生、怀疑,我的乡愁一下变得没滋没味。”
“乡愁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象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出燕都半步。”
“年轻人,话不要说得那么早。年轻时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只把他乡做故乡。人这一生啊,只有到了我这个年龄,回头展望时你才会明白,”潘静娴极是唏嘘动容,“当初很多事都不该钻牛角尖。一笑而过,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手段。”
“可你怎么知道那么解决,笑过之后不后悔呢?”燕笙的话亦是不疾不徐,“我觉得那才是最可怕的。你永远为当初的决定痛恨自己,永远活在懊悔中,日复一日,被这种痛苦折磨。”
“这么说你遭遇过后悔的事?”
燕笙坚定地摇头,“没有。我对自己做过的每件事都不后悔。”
潘静娴很欣赏这女孩的悟性,她爽朗地笑起来,“事实上,我只有回国这几天萌生过反思自己的念头。之前的十几年我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正确,无比正确。”
身后的何至雄听到魏母笑声,跟着一起高兴,“她们聊得挺投机。”
魏锦然凝视着燕笙背影,或许知晓真相的缘故,再看燕笙他已经没了最初的忿然和排斥。花一般年纪的女孩锒铛入狱,如果她知道自己身陷牢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是源自某个人自私透顶的设计,她会作何反应?刚想了开头,魏锦然就不敢再继续下去。
一边的何至雄侧过头,他感觉得出来,魏锦然跟自己虽是有问有答的,实际上却有那么点心不在焉,仿佛游离在谈话之外。当他看清魏锦然目光注视的方向,一丝恍然的笑意浮上何至雄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多不容易,俩人隔了这许多章才见着。
☆、第 十 章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慈云寺山门前。虽是一大早,香炉处云雾缭绕的程度与其它时间没什么分别。魏锦然担心母亲受不了,急忙从包里拿了口罩给她。
何至雄动作也快,不知从哪抱了几捆香烛过来,准备发给大家。魏家母子纷纷摆手拒绝,他们视此行为锻炼身体,没有烧香拜佛之意。
何至雄误会了,强行把香烛塞到魏锦然手里,“客气什么?谁买不是买。菩萨只管收供,才不管那么多呢。”
剩下的香烛,何至雄一股脑塞给燕笙。他是不信鬼神的,磕头跪拜那些泥塑木雕?开玩笑!清空两手,何至雄插着兜踱到魏母身侧。这一刻,潘静娴也是悠哉,无事一身轻地瞧着儿子。
魏锦然无奈,只能应承下来。再看燕笙抱了大大一捆,他问:“我替你拿一些?”
燕笙摇头,“我行。”
魏锦然问:“我没烧过香,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你跟我来吧。”
燕笙引着他迈过大雄宝殿门槛,来到菩萨面前。正待跪下,魏锦然手疾眼快,推过地上的圆垫子送到她膝盖下。燕笙跪下,虔诚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后,对魏锦然示范,“就象这样,求菩萨什么事,你悄悄说给他听。然后,去外面把香点燃插到香炉里就好了。”
魏锦然照猫画虎,也双手合十。空寂的大殿里,菩萨高高端坐于上方,悲天悯人的目光投射下来,似乎了然祈求者的孤苦无助。
也许心境使然,第一次拜佛的魏锦然完全没了旁观别人时的超然物外。从知晓母亲病情到现在不过区区十余天光景,不得不说,潘静娴太理智太冷静。不止一次,她用淡然超脱的语气描述生命最后一刻——有老友、有鲜花、有她喜爱的音乐作陪。她甚至签署了‘不抢救’协议:如果最后器官衰竭,不采取呼吸机延续生命。
她越是讲得轻松,魏锦然心里越难过。整个事件里,他完全被隔绝在外,就连安慰都被母亲摆手打断。与他有关的只是签署一个又一个文件。魏锦然当然明白母亲之所以谈笑风生、淡然超脱,为的是不从别人眼中收获怜悯和同情。可惜,她只顾成全一生要强的自己,忘了作为儿子,魏锦然心中的痛楚。
缓缓睁开眼,魏锦然已是双目通红。
“求完了就去烧”燕笙蓦然停住,有些不知所措。
魏锦然别过脸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他从钱包里数出一叠钱,头也不转地递过去,“麻烦你帮我捐了。”
燕笙故意走得很慢,好让对方有时间平复。等她慢吞吞从功德箱那回来,魏锦然已恢复如初。
“谢谢。”起身时,魏锦然低低的说。
“不谢。”燕笙同样低低的答。
走到大殿外香炉处,魏锦然把香烛探进去,火苗一下舔上了香烛,燃烧片刻,火苗又化成烟气,盘旋缭绕在他四周。透过浓浓烟雾,魏锦然瞥到香炉对面的燕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