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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说着就唰地一下扯开衣襟,车门缝隙中透进的月光火光骤然映亮了他的左肩,那个神秘的狼翼纹纪赫然展现在男人的眼前。
“你看,这是宿命,阿爸,刻进了血脉,就像你的琥珀眼,我们躲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害了一船人的性命。”
天宝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无端的令人听了心碎,“阿爸,除非我们死,在这世上彻底销声匿迹,不然这宿命就不会放过我们。可我此时又不想死了,我就不信我们不能活出一条生路来!”
男人小心地为天宝整理好衣襟,他不说话,重又将天宝揽入怀中,珍而重之,当他抬起头时,浮游的微光哗地映上他的脸,照亮了那虽然沧桑却依旧英俊得可怕的面容,金色眼瞳中华彩绽放,——啊!原来他便是化名为衡锦的大蜀王卫恒。
“阿爸,你还是回南洋吧,大漠中气候苦寒,这会加重你毒发时的痛楚。”天宝倚在衡锦的怀中,耳边就是父亲蓬勃鼓荡的心跳,天宝忽然觉得困倦,他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哈欠,唇边漾开浅笑,安逸地阖上了眼帘。
“小宝,就像你说的,我这多活的十几年也全都是为了你,活也好,死也罢,有啥大不了,只要是为了小宝,我心甘情愿。”衡锦的下颌抵着天宝曲发茸茸的头,心满意足地靠着车厢壁板,“宝儿,那个呼和洵”
想起那个石膏塑像般的男人,衡锦忽地锁紧浓眉,手臂用力护着天宝,好像生怕他受到任何伤害。
“他不是我父亲我清楚他看着我时总是一种奇货可居的神情好像占了好大的便宜呵呵呵我这辈子只有一个阿爸”天宝含含糊糊地低喃着,不敢透露呼和洵对他的邪念,天宝的身子拱一拱,小猪似的在衡锦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他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我是谁这个纹纪决定了我的使命阿爸”天宝叫着蓦地抬起眼眸,“咱俩都是被迫走上宝座我却不想重蹈覆辙我一定要闯出一个新天地”
衡锦嘴里嗯嗯应着,忽然觉得心酸,他抬手笨拙地抚上天宝的双眸,将他大睁的眼帘阖上,——小宝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卫恒!
“宝儿,你将是西域史上最伟大的君王。”衡锦轻拍着天宝的背脊,好像他仍是一个稚弱的幼童,鼻腔中的酸涩直冲进脑颅,——天宝从未有过真正的童年,他们一直生活在颠沛流离之中。
“宝儿,你想不想查明自己的身世?你的父母亲人一定以为你已不在人间了。”衡锦低问着,心里一下子揪紧。
天宝静静地躺卧着,对这话并无太大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回答:“就让他们那样以为吧,有时起死回生并非吉祥之事,我的重生,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搞不好又是上百条人命。”
天宝悄悄握住衡锦的手,“阿爸,我不想成为一个可怕的诅咒,走到哪里便将死神带到哪里。”
衡锦反手抓住天宝,将他的手紧紧地晤在掌心里,“小宝是天赐之宝,怎么会是诅咒,快睡吧。”
衡锦的声音异常柔和,双眸却大睁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似要望穿车壁,一直望进宇宙苍穹之中。
天,就快要亮了,此时正是黎明前的子夜,最黑暗,却已透出一缕晨曦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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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腊月初十(十二月),正值隆冬,天寒地冻,瑞雪霏霏而落,仿若梨花乱舞,在广阔的天地间拉起一幅银色纱幕,期间回光闪耀,照得殿宇楼阁便如玉簇银装一般。
晌午刚过,柳絮似的雪片儿已飘成鹅毛,眼见着雪越下越大,小鱼的贴身女官笑脸砰地关上窗扇,一边回头笑嗔道:“殿下在咱华安殿就一天到晚开着大窗,全不管天时节气,如今到了平康郡王府,下着这么大雪,也是四窗大敞,也不怕把郡王冻着了。”
“啧啧啧你这丫头到了外面也口没遮拦”小鱼懒洋洋地斜倚在锦榻上,身后靠着两个杏色织花蜀锦大迎枕,怀中拢着一个紫铜镶宝缠枝海棠小手炉,衬着她身上半新不旧的冬云色裙裳,倒别有一番浓淡相宜的美态。
“嘿嘿我倒是觉得笑脸姐姐越来越会说话了”靠在锦榻另一端的秦醒意味深长地笑了,他那清秀雅致的脸庞因为这个笑变得格外生动,秦醒眼眸一转,望向坐在锦榻对面书案边的英秀,话里有话地问着:“你说呢?郡王殿下?”
英秀但笑不语,琥珀金瞳里闪烁着耀目的光华,温煦地轻笼着对面那个云霭似的身影,隔了一瞬,英秀才恋恋不舍地掉开视线,笑言道:“阿醒,永华公主在此,你就别再提什么郡王殿下了,我听着别扭。”
“哎呀呀,你们俩的话我听着才别扭呢,再这么说下去,我真就要走了,也不等你那蜜炙鹿脯子了。”小鱼半真半假地说着,作势就要起身,英秀和秦醒对视一眼,立刻躬身道歉:“小鱼殿下恕罪,英秀知道错了。”
这话一出口,屋中骤然一静,秦醒悄悄地收了笑,英秀眼中的熠熠金彩也隐入眼底,小鱼微愣,不知怎的,心底浮起一丝痛,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殿下说那鹿肉脯子,只怕是烤炙得了,我这就去看看吧。”笑脸灵醒之极,活泼泼地说着,一边转身出了花厅暖阁,直往花廊下边去了。
“咳咳也不知虫儿还来不来?”小鱼似乎已意识到暖阁中的热度渐渐冷却,立刻没话找话的自问,话一出口,小鱼就后悔不迭,果然,身边的榻几咯吱吱挣扎地叫了起来,也不知阿醒如何凝力折磨它呢。
“他去听人弹曲子了,不会有闲暇来和咱们凑热闹。”秦醒的声音里好像飘进了雪花,冷飕飕的。小鱼和英秀都浑身一抖,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阿醒,若说这东安城中善奏之人,你爹当仁不让,位列第一,其次便是你了。”
小鱼坐直身子,偏头温和地看着秦醒,却见那蓝袍少年一幅意兴阑珊的模样。
秦醒摇摇头,再摆摆手,呵呵地笑了:“鱼儿姊姊,永明殿下评说阿醒弹琴是只讲技而缺少趣,技艺是可以苦练而成的,而那个趣味却是全靠天分,姊姊,我放弃了,阿醒原本就是个木讷之人,无甚趣味。”
秦醒此言一出,小鱼和英秀都像没嘴儿的葫芦似的说不出话了,屋中温度再次急降,暖阁子已快变为冰窖,
“呃鱼儿你可曾见过那位公子?”英秀忍了又忍,看看秦醒黯淡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开口。
“罢罢,如今谁都是公子,你们以后千万别再叫我公子,只叫小秦或是老秦即可。”秦醒讪笑着低下头,小鱼和英秀面面相觑,心里都觉得有点难过,秦醒一向聪敏慧捷,为人极有分寸,绝不出口伤人,今天算是特别罕见了。
“唉虫儿他他”小鱼为难,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此事已成东安内宫中的一个禁忌话题,“我没见过那位玉衡。爹爹和父皇好像好像也也没见过他”小鱼一向沉稳持重,此时也心慌意乱起来。
“陛下们对此怎么说?”英秀谨慎地问道,他从西川回京后正式受封为平康郡王,随即便分府出宫,和虫儿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父皇说虫儿正值青春叛逆期,专门和主流观点对着干,越阻止他越起劲,不如放松心情,以平常心对待,不用过分关注此事,依靠时间去伪存精。”小鱼一口气说完,随之拍拍胸膛压惊,“如今我们一家子人都在装傻,只当没这回事,可又不能过分漠视,那样反而露了痕迹,要做到恰到好处,实在不太容易,我现在都躲着虫儿,生怕哪句话冒犯了他。”
英秀倒吸口气,秦醒轻吁口气,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秦醒咧嘴笑了,悲喜莫辩,“我如今见了他都绕道儿走,生怕他拿我和那位公子做比,阿醒资质鲁钝,相貌丑怪,自然是比不得的。”
秦醒到底年少,口气中的酸味越来越重,呛得英秀鱼儿鼻子发胀,小鱼再次开口道:“爹爹说人不分贵贱,只要是自己真心挚爱的就好,只是若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就不要轻言许诺,这样只会伤人伤己。”
——啊!明帝陛下的话更加感性,直说到少年们的心里去了,就听鱼儿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爹爹和父皇对虫儿最大的期望就是忠诚与专一,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