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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俊美少年,自然便是四皇子了,他素来姿容丰丽,常常未语先笑,罗暮雪也曾听闻。
四皇子见到罗暮雪进来,朝自己躬身为礼,便满面笑容,姿态亲切,手势优雅地道:“罗将军不必多礼,听闻将军俊美英勇,有古兰陵王之风,络珏仰慕已久。”
本朝国姓为孟,四皇子名叫孟络珏,大皇子叫孟络真,太子名叫孟络玺。
四皇子虽然笑容殷殷,举手挽留他行礼,却没有离座,罗暮雪这个礼当然就必须行下去。
罗暮雪行礼毕,沉声道:“末将不敢。”
四皇子指着左侧的一张紫檀镶螺钿的靠背椅,让他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今日有幸,罗将军请饮此杯。”
罗暮雪酒量甚好,酒杯沾唇,品得一点酒液,并无毒药迷药,便一饮而尽。
四皇子笑道:“好,罗将军果然豪爽。”
说着自己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道:“有事相求,我敬将军此杯。”
罗暮雪没料到四皇子如此开门见山,也不饮酒,只是淡淡一笑说:“末将不敢当四殿下一个求字。”
四皇子笑容不改:“君子不夺人所好,孤所求恐怕罗将军心疼,因此只好先好言美酒相求。”
见罗暮雪不答腔,他照旧说:“听闻罗将军前些日子货得一名官奴?”
听他这般直接,罗暮雪夷然道:“四殿下日理万机,何以关注末将家中一点内帏小事?”
他虽然以“内帏”明着暗示四皇子管了人家的私事,又隐隐说明了陆芜菱对自己而言不是一般的官奴而是房中人,四皇子却仿佛听不懂,依旧微笑道:“只因原户部尚书家二千金陆芜菱同我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陆家遇事,我本是要娶她的。”
其实人人都知道四皇子想娶陆芜菱是不可能的,陆纬是铁杆太子党,绝不会愿意让女儿嫁给四皇子,便是圣上,也不会同意。
可孟络珏睁着眼睛说瞎话,竟一点也不脸红,朱唇玉面上还流露出一些怅然:“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打算将来要娶她了现在虽然出了这些事,却不忍她受苦,不知她如今可好么?”
要是旁人,不用他说这些,只怕早将美人拱手相让,可是罗暮雪看看他,却坦然道:“末将不知四殿下心意,却是对不住殿下了。末将心悦陆二小姐已久,陆家遇事,陆二小姐被售卖,末将幸运,得以买到手中。只是末将是粗鲁之人,只知欣喜若狂,却是不够怜香惜玉,陆二小姐身子娇弱,有些受不住,如今还在卧床。”
孟络珏听到这里,终于是挂不住笑容了,勃然变色,面若寒冰,一双秀丽的眼睛里杀气四溢,一掌拍在桌上,将酒杯震翻。
偏偏罗暮雪的话,任何人听来,也是可信的。
美人在怀,几人能忍住呢?何况罗暮雪这样血气方刚的武夫?再说他恋慕陆芜菱,暗地里京中知道的也不是一人两人。
孟络珏好容易抓住机会来安排,心里也知道陆芜菱只怕是被这武夫受用了,虽然懊恼心痛,但是想到陆芜菱以后反正也是无法为妻了,只能做个无名无号的姬妾,便是失了身,也是无法的事情。
可是亲耳听到罗暮雪说出这样毫无歉意,只有挑衅的致歉之话,却如同心中最心爱的物事被人践踏侮辱,心痛难忍,怒火中烧。
这两年只顾着防备方微杜,却不想最后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武将捡了便宜!
他好容易按捺住怒火,咬牙道:“请罗将军将她转卖给我,我把她接走将养!罗将军所作的事情,既已发生,也无可奈何,孤不会同罗将军计较的。”
罗暮雪笑道:“殿下也说君子不夺人所好,陆芜菱可能此刻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又岂会将自己的骨肉抛离!何况”他一弹自己腰侧的长剑,发出一声清吟,起身凛然道:“暮雪虽不过小小五品游骑将军,却不至于连自己的女人都献出去以求平安富贵!”声如金石,掷地有声,一手按剑,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的意思。
“大胆!”四皇子身后的侍卫抢出一步,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罗暮雪道:“四皇子客客气气,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四皇子怒火稍稍平抑,挥手让侍卫退下,冷笑说:“罗暮雪,我晓得你依仗的什么不将我放在眼中!但我告诉你,既然我想要,陆芜菱只能是我的,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不想要前程性命了?你且犟着!只看你身后的人能不能保住你!”
罗暮雪笑了笑:“四皇子殿下,罗某忠的是君,为的是国,赤胆忠心,谈不上身后什么人不敢说什么前程富贵,也不敢爱惜性命,殿下既然同陆二小姐青梅竹马,应当也了解陆二小姐为人,她肯不肯活着事二夫呢?要不改天殿下亲口去问问她,肯不肯跟殿下走?”
这话却如针一般,刺破了什么,将孟络珏的怒火都徐徐泄掉了只余得满心惆怅疼痛。
四皇子低头了一阵子,慢慢抬起头,笑道:“孤自会问她罗暮雪,你好自为之。”笑意深寒如剑。
罗暮雪一笑,抱拳,“末将告退。”转身走了出去。大步流星,身姿洒然,挺立如松。
四皇子在窗口看到他走出山外楼,身姿步履无一丝犹疑,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如流矢,整个人如同一柄一拔便不能回鞘的剑恨得将手指指尖掐入窗橼的硬木之中。
秀目中仿佛有阴沉的火焰跳跃。
身后的侍卫迟疑了片刻,道:“殿下,可要小的将陆二小姐从他家暗中”
孟络珏摇了摇头:“先机已失。”大事未成,不可为了这些事轻举妄动,现在也不是有闲心去整天操心陆芜菱寻死觅活的时候。
何况她父亲的死,本就是自己一手操纵
还是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吧,再把她弄来慢慢磨,当做奖赏自己的一个小游戏。
在这之前,先便宜这罗暮雪一二年
可是他耳中却始终回响着罗暮雪那几句“末将是粗鲁之人,只知欣喜若狂,却是不够怜香惜玉,陆二小姐身子娇弱,有些受不住,如今还在卧床”,忍不住想,他到底是怎生粗鲁的?陆芜菱那样冰清玉洁的人,却被这样的人这般蹂躏一时身子发热,一时心口发冷,忍不住想到当年她还是垂髫幼女,和自己在皇极寺后山相遇时的旧事,她回眸时笑了笑,笑靥如玉,黑发玉面朱唇衬着青山绿水桃花,干净至斯,久不能忘
这样的人,也终染泥污,而害了她的,却是自己
他一边心痛不能自抑,一边心里却不自觉有点异样的隐秘的兴奋愉悦之感,难以对人言说。
不过罗暮雪,尔定是休想善终
罗暮雪骑马归家的时候,胸口实则也憋着一股怒气,身为平民之子,能够年纪轻轻混到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则是不易的,但是可惜他再努力,也有凭着出身,就能稳稳压在他头上的人。
若是连陆芜菱都不能保住
这将军做来又有何益?
想想他又拨马去了程府,见了程果毅,把方才四皇子见他的情形说了一下,程果毅恨得牙痒,骂道:“这条毒蛇!暮雪你不用担心,大皇子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罗暮雪摇头说:“不用烦劳大皇子,这是我的私事,自当自己解决,倒是方才想起来,有个现成的由头”说着在程果毅耳边说了一番。
程果毅大喜,“哈哈,够那毒蛇喝一壶的!”心中烦闷略解,又笑道:“那毒蛇向来隐忍,这次却耐不住这样便亲自出洞,看来倒真是看重陆芜菱的,估摸着心里恨死你了。”
又哈哈笑道:“陆二小姐年幼娇弱,你也别太过了,小心伤了根本,将来生不出孩子来。”
罗暮雪倒不曾好意思把原话都转述,只说了大概意思,却也免不了被调侃,只得沉着脸表示不想同他就此事说笑。
好容易程果毅笑完了,又道:“你还要小心他明求不得便暗取!”
罗暮雪一凛,这倒是真的,如同他身后的侍卫,自己在府中看着不妨事,若是不在,怕他就如入无人之境了。
作者有话要说:旅游归来,亲们久等,这两天尽量多更
伺候
对于陆芜菱而言,她并不知道今天罗暮雪遇到了什么事情,于她而言,这只是平常的一天。
罗暮雪不在家,没人指使她,她上午将罗暮雪书房的存书整理了一番,至少不再将《西厢记》和《文心雕龙》放在一起,几件古玩摆设也捣鼓了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照旧被荷花冷嘲热讽了几句,陆芜菱仍然是置若罔闻,宛如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吃自己的饭。
反正荷花的攻击力是不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