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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听得大怯,搂着苗贤妃泣不成声,听到他二人的哭声,小皇子也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
兖国公主跪在爹爹身边,乞求给姐姐一条生路。
旁边偏阁中,邹三姐更是哭的梨花带雨,不能自己。
自此之后,整个朝堂中,犹如沸腾起来的滚水一般。从相公们开始,一直到台官谏官,所有的都分成两派。不是以担心将来主少母壮为由要求依旧拥立皇太子,便是以圣人血脉有人祭祀之理由要求皇太子自己请废。
与此同时,皇太子在东宫里,也是大闹不止,整日哭喊乱叫,说有人要杀他
一封封从洛阳和东京城中寄过来的信件,如雪片似的堆落在邹晨的桌前,她心急如焚的看着每一封寄回的信件。
陈琦爱惜的看着,想让她停止,别再这样折磨自己,“晨儿,你不要这样。你怀有身孕,如果你这样不知爱惜自己,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不能,我一闲下来,我就想到父亲就因为我的失误以后会白白地死去”邹晨却状似疯颠,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复又拿起一封信,“你看看,刚刚传出苗贤妃生下小皇子,他转眼间就疯颠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在博取同情,用疯颠来博取满朝大臣对他的同情。”
邹晨神色恍然,想起了赵曙登基后做的一些大事,这个人明明是因为被圣人认了皇子才能当了皇帝,可是他当上了皇帝第三天却“疯颠了”拒绝向仁宗大敛行孝然后又与把他当做亲儿子养的曹太后发生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任由他当上了皇帝,三姐的孩子怎么办?到时说不定还未长成人便夭折了。
更何况这时,邹家和文家已经和苗贤妃绑到一起,只有帮着苗贤妃渡过此难才可以。
“皇太子确实无大错,如果真的就这样把他给废了,以后他将如何?”陈琦低着头说道。
士大夫的风仪在他的思想里占了上风,恐怕不仅是他,朝中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皇太子无大错,而且又年已三十了,可是小皇子才刚刚出生。立皇太子就是一个成年之君,若是立小皇子肯定会有吕后专权的事情发生。
邹晨看了他一眼,决定点醒他,“濮安懿王嘉祐四年薨时,当时还不是皇太子的赵团练是如何治孝的?”
陈琦听了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仅凭他拒绝接受宫内赏赐这一条,他便是不孝。他的孝只是对着生他的双亲,而不是对圣人。可想而知,将来若是他登了大宝,圣人将如何?小皇子将如何?”邹晨闲闲的说道,“阿琦,你将来要出入朝廷,万不可学妇人之仁,这仁义只能对自己的家人,不能对任何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帝王心术
“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
邹晨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庄子的《胠箧》打开第一页,缓缓的念了起来。
从前的齐国,相邻城邑同遥遥相望,鸡鸣狗叫之声相闻,鱼猎网、具遍及之处,犁锄农具耕作之地,方圆二千余里,统括四境之内,所用来建立宗庙社稷,治理邑闾州乡等区域的方法,这何尝不是效法圣人呢?可是,田成子一旦杀掉齐君,就窃取了齐国。所窃取的仅仅是这个国家吗?连同治理国家的圣知之法也一并窃取了。
“晨儿”陈琦一脸骇然,连连后退,“不能这样,皇太子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阿琦,我刚刚就说过,你的仁,只能对着家里人,不能对外人。”邹晨怜悯的看着他,又缓缓说道,“若有一日,你将仁用在了别人身上,你会发现,你最终会死在仁字上面。”
“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邹晨念完,将庄子的《胠箧》慢慢合上。
陈琦则是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贤之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邹晨,心里一阵阵惋惜,为什么她是一个女子,为什么?仅凭这份狠劲,这份抛开一切无所畏惧的毅然向前,多少男子也及不上她。
“嘉禾?嘉禾?”丁贤之轻轻唤道,“给潞国公写信吧”说着拿起一杆毛笔,递到了陈琦的手中。
陈琦颤抖着手指,好象拿不稳毛笔似的,哆哆嗦嗦的写不成字。良久之后,将毛笔蓦的扔到了纸上,洁白无暇的宣纸立刻被晕染了一块黑黑的墨团。
“他是皇太子,万民之所向,我写不来”陈琦痛苦的揪着头发。
邹晨和丁贤之对视一眼,心中想的全然是两件事情,一个深为欣慰,一个深为惋惜。
陈琦他毕竟只有十**岁,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也是必然,更何况他这一生所经历最大的风浪也不过是和祖父吵吵架,和祖母做做对罢了。
突然之间,就介入朝堂中的争斗。
漫说是他,就是文彥博也是一时之间有些吃不消。
邹晨走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背,低声道:“阿琦,我明白了。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你一个真正的士大夫。先生,这封信就由您来写吧。”
丁贤之便点点头,重新换了一张新宣纸,略微思忖了一下,唰唰写了两张信纸。
写完之后递给邹晨,邹晨摇摇头,说了声,“先生只管派人寄出去既可!”
“阿琦,我很欣慰!”邹晨看到丁贤之出门去找刘成,柔声对陈琦说道。
陈琦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邹晨。刚刚丁贤写的那两张信纸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写的,邹晨虽然没有看到,他却是看到了。丁贤之通篇没有写皇太子不孝,却是在一直赞扬他对濮安懿王的孝顺,并称这样的孝顺,实为天下做儿子的楷模。
陈琦的心在不停翻滚,他当然知道这封信寄到洛阳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潞国公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皇太子最大的把柄,以后朝中御史们的攻诘方向便会转向攻击皇太子到底应该孝顺谁。
他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可是却不敢伸出手去阻止。如果一旦阻止,那么将来带给邹家和陈家的灾难将是非常严重的。
阻止是错,不阻止亦是错。少年的心,如同一叶小舟在大海中飘浮,飘飘荡荡无所依靠。
听到邹晨的那句我很欣慰,他茫然了。
“你有一颗赤子的心!”邹晨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不管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你都不想伤害他们。我真的很欣慰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这颗心,永远不要改变,哪怕等到那一天你古稀之年了,你还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被尘嚣所污染,不被人生所改变。”
陈琦怔怔的看着邹晨,忽觉心境开阔。
隐隐间,不知哪一房在弹箜篌,如美玉相击,轻脆叮咚,行云流水,且又清婉出尘,仿若云外天簌,天地变得通明澄静起来。
有人曼声唱道:“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听了两句后竟听出是陈宗长的声音。
陈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唱道:“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邹晨浅笑,将头抵在陈琦的肩膀上,听他随着箜篌的音调徐徐吟唱。时光静好,清歌缥缈,少年剑眉星目,温情似水。
乐声揉碎了满院的肃穆和风华,在空气中缓缓飘荡,一直飘向那金碧光影的白玉栏杆琉璃瓦的福宁殿中。
仁宗怔忡地看着殿外角落处的梅枝叠影,独倚栏杆,静默地坐着,目光幽幽。
王大内侍拿了一件衣袍,轻轻披在仁宗的肩上,低语道:“官家,天凉露重,要不要回殿里?”
“不用!摆驾苗妃阁,我去看看小皇子。”一提到小皇子,仁宗的脸上露出了丝许的笑意。
王大内侍不敢怠慢,急忙挥手令一个小黄门过来,让他去通知苗妃阁中的人做好迎驾准备,侍候着仁宗换了一身衣裳。
“爱卿这一段四处奔波,辛苦了”仁宗不要车輿,领着众内侍黄门和女官们慢慢的往苗妃阁的方向走去。
王大内侍听到仁宗说了这一句,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趔趄了一下,又擦着冷汗亦步亦趋的跟在仁宗身后。
当走到曹皇后宫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缕被清风吹起的悦耳旋律,那笛音仿佛带着清晨草木香味,宁和舒缓,仁宗停下脚步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