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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晨垂下眼睑,温柔的笑,笑容里说不出的疏离,“我自来到这大宋朝,便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让我的父母过得更好,让我的家人过得更好”双眼中露出迷茫,神思恍惚。
她步履轻缓,象是怕惊吓了自己,手指轻轻扶着自己的腰肢,踏着一地的桂花雨往天然居走去,“让我的哥哥考贡举,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过的更好罢了。”
“可是,在我的眼里,一个官员的职位,和我家人的安危相比,算不得什么?做外戚又能怎样?不做又能怎样?人生百岁,最多不过七十古来稀。若是活的不恣意,不痛快,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你们眼里,朝廷和官位非常重要。可是在我眼里,我的家人,比那劳什子官位更重要。”
“晨儿?”陈琦听得心中凄郁,紧紧抓住邹晨的手臂。邹晨眼中微波一现,轻轻偎进了他的怀里。
邹晨侧过头,将唇凑在陈琦的耳边,声音轻如蚊鸣:“阿琦,我一想到我的父亲将来会为了这件事情死去,我一想到这件事情我竟没有办法阻止。我的心,就跟喷涌的火山一般,只剩下狂怒和暴躁”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RS
第三百五十二章朝议
八月三日,到了小朝会的时候。这几天,朝中外表平静,然而内里却波澜迭起。
仁宗满怀期待的坐在龙椅上,目视着群臣。
四十四岁的司马光,手挂牙笏,排众出列,躬身道:“圣人举事,与众同欲,故能下协上心,上顺天意。盖国有大疑,则取之于众,自上世而然矣。”
先说了一番场面话之后,然后才是正题,圣人既是有了自己的子嗣,那么理当立自己的子嗣,只是既然当初已经立了皇太子,现在皇太子又无大错,若是无故废去,岂不是令众人心寒。圣人已五十有四,到现在却勉强生了一个皇子。子嗣不昌,已至与此,令人不忍目睹。可是却因为已经了立了嗣,只能被族里的人继承,自己的儿子最终却不能继承自己的一切,这怎么不叫一个做父亲的悲哀?
可是这件事情,如果是在普通百姓家出现,自然是非常好解决的。嗣子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自家的财产理所应当是要被亲儿子继承。最多,也不过就是给嗣子一些补偿罢了。
司马光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皇太子没有错误不能无故废去,可是皇上到现在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孩子,因为皇太子没有大错,以后竟然连继承自己父亲遗物的权力都没有
言下之意,却是让皇太子自己请辞。
司马光这个人清廉简朴,不喜华靡,又温良谦恭、刚正不阿,是中国古代士大夫保守思想的典型代表。在他心里,三纲五常大于天,所以当初仁宗生病,他立刻要求立嗣,为此甚至不惜接连上本。可是当他得知仁宗有了后代时,他又是第一个跳出来,强烈要求皇太子自请废,为小皇子让位。
这样的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他。他最崇拜的人,不是将他带入仕途的老师欧阳修,更不是与他有半师之谊的庞藉,而是被他老师斗倒的范仲淹。他一直向往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情操,虽然范仲淹并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可是司马光依旧崇拜他。
所以,自从他做了知谏院后,他从来没有顾忌过自己和欧阳修的师徒之情,该弹劾欧阳修就弹劾,不管是谁,以至于他得到了一个直谏忠臣的美名。
所以,司马光又有一个司马牛的外号,那是在说他倔犟的象一头牛。
这样的司马光,你说他是忠臣还是奸臣?其实,他不过是一个直臣罢了。他认为该说的,就一定要去说,不管皇帝做对或者错,只要让他发现了有一丝不对的地方,他就必须给挑出来。
司马光讲完,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吕诲排众出列,对司马光的话题又做了补充,他说的却比司马光更严重一些,他直接询问,将来山陵崩后,何人可祭祀?是皇太子主祭祀还是由圣人亲子主祭祀?
朝臣们听着司马光的话,还觉得可以忍受,可是等到吕诲的话说一说完,立刻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声讨他
坐在大殿上的仁宗却是神思恍惚,左思右想,一会想到苗贤妃深夜告诉自己邹娘子生了一个皇子,一会想到消息刚刚泄露,皇太子那里就开始疯颠起来,又想到皇后乍闻消息之时惊愕不已,自己竟是有无限的快意。
可是在他想到刚刚出生的小皇子,一切都变得烟消云散。他只恨不得今日的小朝会尽快开完,他要回宫好好抱抱那个勾他心魄的小肉团子。
仁宗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父亲,十几年宫中没有传出男婴的声音,如今乍然听到男婴的哭声,他欢喜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不仅没有怪罪苗贤妃瞒着他让邹娘子偷偷诞下皇子的罪过,反而一迭声的称赞苗贤妃聪明,伶俐。至于这个聪明是怎么样的聪明,那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又从自己的内库中取出了无数的金银珠宝赏赐给了苗贤妃,同时又安排了黄门内侍尽心的服侍苗贤妃。
并信誓旦旦的说道,等到孩子满月之后,定会大赦天下,为皇子积福
苗贤妃歪坐在床榻上,用衣袖掩着唇角,看着仁宗逗弄着小皇子笑个不停。
“官家,奴自有了小皇子后,只觉得奴定是被菩萨保佑上苍怜悯的,所以,奴曾发了宏愿,愿将这小皇子让给后宫中的姊姊妹妹们。”苗贤妃笑吟吟的说道,“奴请官家让小皇子认这后宫中所有的嫔妃为母,到时,让宫中众姊妹帮着奴一起照料小皇子。”话题之中却没有提及皇后的名字。
仁宗听了这话,停止了逗弄小皇子,柔声道:“我知道!你只管尽心照料小皇子,其他的不必多想,万事有我。”
苗贤妃眸中漾起一层氤氲涟漪,嘴角微微勾起,竟似有了一份刚进宫时的婀娜羞涩,仁宗一时看得恍然。
“那邹娘子须得好生安顿,切莫亏待了她。”仁宗又说道。
苗贤妃伸出手轻扯着仁宗的衣袖,微微笑道:“奴将她安置在偏阁中,有俞昭仪照料着她。等她身子好了,官家不如找个机会抬抬她的位份,以后让她再为官家开枝散叶。”仁宗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禁止她再说邹娘子的事情。
“邹娘子可怜呐”苗贤妃低声叹息,也不知道她说的可怜是怎么样的可怜。
仁宗胡思乱想,全然没注意下面出班奏报的人已经换了好几轮。
直到韩琦的那句“皇太子无大错,你等因何诋毁他?这世上有几个如庄献明肃皇后?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yin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耶?”才突然清醒过来。
是的,自己已经五十四岁了,可是皇子才刚刚出生,自己山陵崩那一日,主少母壮又当如何?难道真要效法钩弋夫人之例,将苗贤妃赐死?仁宗赶紧摇了摇头,驱逐了心里头这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此一来,皇宫中还有谁愿意再为皇家生子呢?
大内之中,苗贤妃听到这句“女不闻吕后耶”,羞愤难当,站起身便要上吊,被身边的众女官死死拦住,又因为‘刚刚生产身体虚弱’,一下子晕倒在地。唬得众女官连忙跑到皇宫外哭喊,说苗贤妃自尽不成晕倒在地,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小皇子也哭闹不休
惊得仁宗连忙退了朝,回宫安抚苗贤妃和儿子去了。
下了朝之后,抚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庆幸的。
曹皇后闻讯,急忙来探望苗贤妃,却迎面碰到行色勿勿的仁宗,只淡淡与她点了头,便当先走去,看那方向明显是往苗贤妃阁中的。
曹皇后的心,仿佛凝固了一样,眼神空洞。良久,下裳微微一旋又往自己宫中而去。
她身后的贴身女官低语道:“她能认,为何皇后不去认呢?”
曹皇后眼神微凛,瞪了身后的女官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张茂则,若是他还在宫中的话,自己岂会象现在这般四面楚歌。
“官家何苦为我与百官做对?”苗贤妃泪水涟涟,咬着唇苦劝仁宗,“官家且就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之后便可以为小皇子正名,只求官家可怜我这没娘的幼子,好生抚养与他,莫叫他平白的被人害了。”
仁宗听得大怯,搂着苗贤妃泣不成声,听到他二人的哭声,小皇子也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
兖国公主跪在爹爹身边,乞求给姐姐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