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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謦翾蹲下来,拦住圆滚滚的小身子,头宠溺地贴着他的头。
“旭儿,这位是你的兴爷爷,来,快叫兴爷爷!”
“兴爷爷好”
发音虽不标准,但揖作得很是到位,有模有样的。
“唉哟,小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哪有主子给下人行礼的道理?”
“不,兴伯,子皙从未将您当成下人,旭儿与你行礼也是应当的。”
兴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离开那日,小公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是能走会跳了。你爹爹若见着你这般聪明伶俐,可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了!”
“兴爷爷认识爹爹?”
公仲兴旭兴奋地跑过去,牵起兴伯老迈的大掌,两只小手软软地握着,眼中闪着期许的光芒。
小家伙没见过公仲孜墨,对父亲的印象只得从晔謦翾的口中频频得知,却是虚的。
“娘说爹爹在很远的地方那为什么不来看旭儿?”
他的稚气兴奋的声音却叫大人们听着心中酸楚,晔謦翾更是转身呢不忍看,贝齿咬着手指,咬出血痕来,生怕忍不住当着孩子的面儿落下泪来。
大人的沉默,这么小的孩子哪就能明白其中的故事,仍旧兴奋地拉着兴伯问东问西。
“兴爷爷爹爹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伯伯一样?”
兴伯虽不知小家伙口中的“伯伯”是谁,但能隐约感觉出他对那位“伯伯”的深深依赖。疑惑地抬头看向背对他们的晔謦翾。
晔謦翾没打算隐瞒什么,但也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淡淡的传来。
“旭儿口中的‘伯伯’是恒昌帝。”
腊月二十六,这日阴平城下起了不大却也不小的冬雨,冬雨随着寒风而落,让整座阴平城笼在阴冷里。每年也只有这样的日子才是阴平城里最冷的日子。
那几日城中的孩童们还在大街上唱着过年的童谣,今日落雨,街上冷清,连置办年货的人都不曾出门。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满街走”
晔謦翾坐在榻上剪着窗花,嬷嬷抱着公仲兴旭坐在对面哼着过年的童谣,正正就是那大街小巷里孩子们唱的童谣,小兴旭说话还不算流利,但仍旧跃跃欲试的想要学,发出来的因歪瓜裂枣的引得大人们一场欢乐。
小兴旭倒也不害羞,越长越大声了,才不管什么标不标准的。
“夫人,王后宫里的崔嬷嬷求见。”
屋里的笑声因了这句通传也就停了。
“王后宫里的人怎么会这会子上我们府上来了?”
鼎琠伊不喜晔謦翾虽未明显表态,却也是宫里府里无人不知,私底下都说:王后善妒,忌惮翾夫人的美貌。
而两人也从未有过怎样的交情,更是不曾私下往来,如今她怎地就派了人上府里来?且还是派了自小照顾她长大的奶妈崔嬷嬷过来,可见重视。
“传。”
“老奴见过翾夫人。”
“崔嬷嬷免礼。不知嬷嬷今日来所为何事?”
“我家娘娘想请夫人今日到和玺殿小坐,特命老奴来请,却不知夫人肯不肯赏脸?”
崔嬷嬷不愧是王后身边最亲的心腹,说起话来礼数周全,却叫人无从拒绝。
晔謦翾,自然也未想要拒绝。
“嬷嬷言重了,王后娘娘盛情,是臣妇无限荣耀,怎敢言拒?”
“王后娘娘还望夫人能带着小公子一同前往,总听着大王说起小公子的聪明伶俐,王后娘娘也很是想见上一见。”
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有预兆的盛情,让晔謦翾看不清楚鼎琠伊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断断不会是断肠药便是了,她哪怕是再恨她,想来也不会如此的傻,如此大张旗鼓的下毒手。
“大王谬赞了旭儿。还请嬷嬷到前厅稍作歇息,待本夫人更衣后便与嬷嬷一同入宫便是。”
崔嬷嬷前脚刚走,喜桂后脚便赶了进来,拦下晔謦翾。
“夫人,您万不可去。王后娘娘素来待你不和,如今突然热情如此,也不知道安了什么歹心。”
“喜桂姐姐,你这话僭越了。”晔謦翾轻斥喜桂的口无遮拦,虽知她是为了她好,但这话说着也是过分了。“进来替我梳妆更衣便是。”
“夫人”
“喜桂,夫人说得有道理,若有心要怎会如此礼数周全的来请,万一有个闪失,就不怕脱不了干系?放心便是。”
大人的这些话有些深,小兴旭没听明白,只知道母亲要带他去一处地方,却也不知是何处。
“娘,要带旭儿去哪里?”
“娘带旭儿去与伯娘玩可好?旭儿可是还没见过伯娘吧!”
“伯娘是谁?”
“伯伯的妻子。”
“那她会喜欢旭儿吗?像伯伯那样喜欢?”
正在挽发的晔謦翾听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嘴边牵起的笑难辨喜怒。
喜欢?就为了她丈夫对贤平居里的偏心的照拂,她只怕将他们母子恨之入骨了吧!
和玺殿的院子里摆了好些盆浣花局培育出来的茶花,竟能在冬季里开花,更显珍贵,也只有这后宫之首才配装点上这样矜贵难得的花。
“翾夫人到”
王后宫中主事太监的声音虽不似金殿上的尖利响亮,但也很是清亮,不大的声音让殿里的人听得真切。
晔謦翾牵着小兴旭迈入殿门的时候,殿内原还有别人,一位少妇,衣着光鲜亮丽,头戴金蝶步摇,可见身份也非一般。
“臣妇参见王后娘娘。”
“小臣参见王后娘娘。”
母子二人堂下恭敬行礼。
这礼是来的路上晔謦翾教育小兴旭的,小兴旭但是还满腹疑问。
“为什么我不能叫她伯娘,要叫王后娘娘呢?”
晔謦翾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孩子总是容易哄骗的,三两句话也就过了。
“起吧!”
坐在紫檀凤屏前的鼎琠伊玉臂请抬,眉间虽未尽解,但已不似从前那般张狂,端庄得来倒真有了几分王后的威仪模样儿。
“臣妇太史令二夫人梁氏见过翾夫人。”
“梁二夫人有礼了。”
这位梁氏很是貌美,端庄里带着一股媚气,总似在哪见过一般的眼熟。
“梁二夫人好。”
小兴旭无需人教,但称呼也是对的,如此聪明让殿里的鼎琠伊果真刮目相看。
看来大王喜欢这小家伙也不无道理,心中想着,手掌将椅子的扶手握得紧紧的,手心发疼。
“哟,这位便是小公子了吧,长得可是俊俏,翾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这位梁氏可见就是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这样的女人最是厉害。
“既然王后娘娘与翾夫人、小公子一聚,那臣妇便先行告退了。”
☆、芙蓉力弱应难定
梁氏俯身行礼,眉眼含笑地离开,殿里留下鼎琠伊与晔謦翾母子,少了那样的人,突的真觉得有些尴尬与冷清。
鼎琠伊坐在凤屏宝座上,脚如扎在枣红色云纹地毯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晔謦翾只是浅笑恭敬地站着,这殿里的主人不说话,她自当恬静沉默,左右她非不请自来。她心气也高,做不得梁氏那般长袖善舞,尤其对着明知对自己心存芥蒂的人更是不能。
“王后娘娘,旭儿可以叫您‘伯娘’吗?”
这样的噤若寒蝉的时候,也唯有天真烂漫的孩童才能打破个中尴尬的凝气。
鼎琠伊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府里上下自然皆是宠着她,她便从未与比自己小的孩子相处过。如今见着小兴旭,原以为自己会如很他母亲一般地恨着他,但听着那脆脆嫩嫩的声音,心底软软的倒真心觉着这孩子很是讨喜。
如若她也有这样一个孩子常伴身旁,将是何等的幸福?
渐渐松开抓住宝座扶手的纤纤玉指,从宝座上起身,踏着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地走下阶梯,走到小兴旭面前,屈尊半蹲下来,与他平视,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平顺。
“小公子为何要叫本宫‘伯娘’呢?”
“伯伯的妻子,便是旭儿的伯娘。”
小兴旭睁着大大的明亮的眼睛,摇头晃脑地讲得很认真。
“你叫什么名字?”
“公仲兴旭。”
“那你以后便叫本宫‘伯娘’便是。”
“真的吗?”
牵着小兴旭立在一旁的晔謦翾在鼎琠伊一步一步靠近的时候,眉心便是微微一蹙,听着他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到底是翾夫人果真好福气,得这样乖巧的孩子,本宫福气终究不如你。”
鼎琠伊缓缓地起身,刚才与孩子说笑的惬意,心下化作一缕惆怅与哀怨,言语间尽是浓烈的酸涩之气。
“臣妇惶恐,王后娘娘贵为一国之后自然是福泽绵厚,尤其是臣妇所能媲美?娘娘也必会为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