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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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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花熏四野。行至郡守府,已是黄昏迤逦。
  郡守府里的婢子仆从无不奇怪,一贯好脾气的大人如何此时脸色沉如阴云,将一众婢仆赶出内堂,竟要亲自侍奉来客。而来人自马车上下来,身披氅毡,刻意抬手压低了帽檐。见那露出的手分明是男儿筋骨,可却纤长秀美洁白如瓷,引路的婢子不免暗自思忖:真不知帽檐之下该是何等风采。
  “王爷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替皇帝当说客,要我陇西军民安于本分,切莫借灾生事?”待将家仆撵尽,罗汜将倪珂按于座位之上,半跪于地为他奉茶。
  “正是。”倪珂将茶盏置于一侧,垂眼看向身前之人。眉弓高耸,眼窝深陷,隆鼻刻目的青年不止全无当年玉王府里白净少年的模样,比之上回京里相见也是黝黑硬朗得多。不由得心头一软,道,“如何瘦成这样。”
  “王爷舟车劳顿,卑职替王爷松解松解筋骨。”罗汜神色平静地仰脸看着倪珂,伸手捏上了他的腿骨,淡淡笑说,“而今陇西势大,我有钱粮,他有人马,四十万大军困陷樊凉进退两难,正有空暇让陇军直捣京师,王爷可否给卑职一个不反的理由?”
  “以卵击石,难以成事。”
  “樊凉早已有人与狄未德商议妥当,只消陇西人马揭竿而起,他们便联合漠北诸国倾铁骑入关,从此化河而治,平分天下。”罗汜径自一声冷笑,手下加重了力道,“王爷千算万算,难道没有算出百无一用的罗书生竟也起了不臣之心?!”
  倪珂知其愤怨与不满从何而来,却无从接话,暗自叹息后反倒故意换上一副生硬的口吻,“罗大人出身草莽,乞匪本为一家,有何算不出的?”
  “王爷宁可舍弃兵权也要保得陇西无虞,殊不知乱世之中哪里有粮草哪里便有兵马,神机三营换万众民心,当真是好买卖!好心机!可笑罗某愚不可及,竟兀自以为一往情深与一厢情愿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原来由始至终不过是局中棋子纸上兵!”罗汜不断抽搐的面容看着极为痛苦,甚至极为狰狞。分明该是落泪的样子,却又仿是眼泪已干,只剩下烈火灼烧后的血红眼眶。他一手将倪珂拽起,一手扯开上衣,不止一身凌乱杂沓的鞭痕,还有卷起皮肉的“贱奴”“贼寇”四字烙在了胸前。“王爷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不单罗某,恐怕殿下也在算计之内!王爷以情戏人、以情制人,纵然日后富有天下也终将孑然一身——这一切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只不过罗某实在忍不住要问一声,当真值得?!”
  “你这是干什么——”素来寡淡的面色此时亦显出一丝慌乱,不自觉地要挣开对方往后退去。但只消他退一步,罗汜便逼进一步,更将他强行纳入怀中。忽感地动天摇,眼前一片冥黑。想来是头风又犯,强撑着不至倒于对方怀里,嘴里却说,“我虽教过你许多,却从未教你趁人之危”
  “为了王爷,这身鞭伤铁烙罗汜受得!”罗汜突然凑上身子将倪珂压于梨木桌上,撕扯他的衣带。“可王爷眼中除了殿下,曾否多容一人?可有一时一刻为罗汜想过?可有一鞭一杖为罗汜疼过?”
  少年不谙情事的拥吻和侵入显得生涩而笨拙,并且很快感到了索然无味——就像在侵犯一个死人。身下之人面色惨淡如灰,唇亦如封了层青蜡,阖着眼眸皱着眉,把头侧向一边。无论自己的动作多么僵硬而近乎粗野,却始终紧咬齿冠,没有任一丝快意或者痛苦的呻吟溢出唇边。
  肉体无上的快慰和心头巨大的失落来回撞击撕咬。仓促的性事过后,罗汜将脸埋向倪珂的颈间,发出无比沮丧的啜泣之声。
  4
  醒来时倪珂已经不在身边。罗汜披上外衣,往府内别处寻去。
  书房只点了一盏烛灯。罗汜看见白发青年静立于一幅画像前——画中人是他自己。夜的阴影像河一样澎湃而来,狭窄的月光将他单薄的身影晕开,轮廓模糊得仿佛玉台远隔,看不真切。
  罗汜突然回忆起来,他在被调任陇西前曾于府中冲撞过王妃郝玉菡。像每个入门的新妇一样,郝玉菡曾羞于启口闺房之事。起先只是娘家人问起,便羞涩作答。而后不知为何渐生肆无忌惮,开始将本该属于夫妻二人间的秘事增枝加叶地四处宣扬。事实上小王爷对她的言行亦有耳闻。李夏重复小王妃口中那些男欢女爱的详尽细节时屡屡羞赧得难以为继,倪珂饶有兴致地聆听完少女断断续续的叙述,仅是淡然一笑,“妄议主母,岂是一个家婢所为?你自己掌嘴吧。”
  李夏一下一下抽打自己的脸面,很快肿起的脸颊便如四月桃花一般艳丽,她的眼中噙满了委屈的泪水,不明白自己何错之有。但见王爷最亲近的丫头也挨了罚,别的侍婢自此不敢多言。
  罗汜不止一次看见那个相貌丑陋的矮小妇人放下了手中的绣纽,拉着前来逢迎巴结的女眷说个不休。或秀或艳的女子妇人面露歆羡的奉承之色,却于私底下掩帕窃笑,“多少美人闺秀王爷不放在眼里,倒待这个蠢钝不堪的丑妇这般温存,莫不是当年在宫里被老婆子睡出毛病了?”
  “可不是,王爷自己就生得天下无二,自是瞧见越老越丑的越有兴致!”
  那些美人闺秀凤冠霞帔被迎进玉王府的念想终结于郝玉菡入府那天,也就无怪她们的言辞会充斥这般尖酸恶毒的妒意。怒不可遏的罗汜将毫不自知成为众人笑柄的郝玉菡拉至无人之处,甩手推倒在地。他扬声厉言:若王妃再不知廉耻地胡言乱语,休怪卑职动粗犯上!
  甘棠殿的四载春秋,无疑是这个高傲得不容游丝错失的小王爷一生之中最为卑贱和屈辱的日子。据闻太后驾鹤西归之前,曾拟下一道密旨要倪珂殉葬——是因为太过割舍不下这个聪慧美丽的少年,还是早有先见之明地要为太子铲除后患如今已无从得知。宫中之人只知偏巧那时玉王妃病危的消息传进了甘棠殿,十二岁的小王爷在太后面前不眠不休地长跪三日三夜,蜜发散乱,叩头如捣,声泪俱下地恳求太后恩准自己回府尽孝。
  哀家本以为你是仙家童子谪入凡间,可瞧你这般失仪模样,倒似哀家看走了眼。被闹乏了的太后于榻上睁开浑浊的眼眸,摇头叹息的同时也露出了一个古怪而宽慰的笑容,她将少年的脸庞按向自己干瘪枯萎的胸脯,以一种秽恶的手势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最后她朝近侍挥了挥手,传霍御医前去玉王府瞧瞧,若大长公主病重难治是真,便让这孩子出宫一尽孝心吧。
  然而,小王爷回府当夜便似恶鬼上身般经脉俱断卧床不起,而大长公主于此后不久便撒手人世,到底不曾让他尽上一日孝道。直至出丧那日,苏礼卫才获准将王妃的死讯告知倪珂。他跪于少年床头老泪纵横地一再重复,王妃宾天了。他看见依然瘫痪于床难以动弹的少年直视上方,目光空洞而恍惚,颤栗不住的双手却紧紧擒住了床沿。静阖无声少顷,少年喉间忽然迸出两声促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音,随即便化为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狂笑。
  那日,整个披麻恸哭的玉王府似乎都听见了少年撕心裂肺的笑声,竟全不似人声。
  “画得不好。笔力不饱,略沾俗匠脂粉之气,”听见罗汜走近的声音,抬脸冲他一勾唇角,“不过这首《偷梅》却提得甚有意思。”
  梅雨厌厌濡墙湿,采梅匆匆无人知。一枝佐酒共君饮,一枝入汤送君食。
  少年人的爱慕,少年人的情绪。明眸善睐,不染一尘。
  倪珂径自谈笑,仿若无事。倒是罗汜取下一柄置于木案上摆饰的短剑,将它高举过头顶,跪于地上。“卑职一时一时‘情不自禁’冒犯了王爷,罪该万死!不敢奢求王爷原谅,但求王爷亲手赐卑职一死!”
  倪珂垂下头,静静看着跪地之人半晌,终于极淡地笑了,“若非我心甘情愿,何人又能勉强得了我?”说罢将手伸向他的肩膀,腕上使了力道将他扶起。见对方慢慢松开紧拧的眉头,笑如簇了锦,日渐英挺俊朗的眉眼依旧挥之不去昔日的稚气模样,唇边的笑意又扩散了几分,调侃道,“罗大人已是一郡之首,百姓口中的青天父母,怎生还寻死觅活的这般孩子气?”
  “汜哥儿虽是草寇出身,然承蒙泉下兄长自小教诲,绝不会做出悖主卖国之事。先里所言但是气话。”罗汜微一低头红脸,又跪下作礼道,“未德大哥虽有此心,但他是重义之人,卑职有恩于他,他亦言将誓死相随。王爷但管放心,陇西军民悉听差遣!”
  “天色未明,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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