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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年轻的关系,泽田对芳子言听计从。
“我们先拍那些应景的年菜,那些街头风景等明天再拍好了。”
突然,芳子想到松永已经来到大阪这件事,但立刻站了起来,希望能够暂时忘掉。
“你是不是常来京都?”
在旅馆前叫了一辆计程车,并排坐定之后,泽田问道。
“对啊!大概一年来个两、三次,不过都是为公事而来。”
“我听说这次工作是速见太太你向总编辑指名要我合作的,我心里真是万分感谢,你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你共事。”
泽田生硬地低下头,芳子苦笑着回答:
“我也一直希望能和你共事。”
“老实说,我很少拍料理这类的东西,所以没什么信心,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请你尽管指教。”
大约十分钟后,计程车抵达了位于抵园的饭馆。
芳子以前也采访过这家饭馆,跟老板和老板娘的交情还算不错。
寒暄几句之后,他们把照相机架设在里面的接待室,展开应景年菜的摄影工作。年轻的泽田把每一道年菜都试拍了一张,拿给芳子过目,彼此交换一下意见,才迈人正式拍摄的阶段。
如果和松永一起采访,芳子可以轻轻松松地把拍摄工作交由他全权处理,但对于泽田,芳子就不放心这么做了。
因此,花掉了预定的三个小时,工作才算告一段落,而天色也暗了下来。在拍摄过程中,芳子酌量地品尝了每一道菜,所以肚子并不怎么饿,但是天气却愈来愈冷。
“我们找个地方吃点热东西吧!”
回到旅馆放下摄影器材之后,芳子和泽田又一起走到街上。
“甲鱼好像可以驱寒哎!”
“我没有吃过甲鱼那种东西。”
“那就去吃吃看吧!”
穿过花见小路的四条,再往东走一点,有一家专卖甲鱼火锅的小料理店。在柜台边坐定后,泽田低声问道:
“这家店你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只是偶尔来一次。”
“我来过京都好多次,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地方,我都是在旅馆附设的餐厅或食堂吃饭。”
由于气温很低,他们叫店家把酒烫热,然后倒在酒杯里,互敬对方。芳子突然忆起和松永第一次来京都的情景。当时采访的主题是京都的秋景,工作结束后松永就带着她来到这家小吃店喝酒。
“甲鱼原来是那个样子啊?”
在东北出生的泽田是第一次看到甲鱼,十分恐惧地望着厨师手上的东西。
“甲鱼的血可以喝吗?”
“只要加一点酒就很容易人口了。”
泽田在聆听厨师说明时,芳子瞄了手表一眼,八点正,松永应该已经回到大阪的旅馆了。但是,芳子却喝到微醺时,才走出店外。
“真不好意思,让你请客。”
“这顿饭并不是我请的。”
和摄影师一起出差时,住宿费和餐饮费都由编辑支付,不过这些钱都可以向公司申请。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带我到这么好的地方来。”
泽日由衷的感谢,使芳子又想带他到其他场所晃一晃。
“我们到酒吧去坐一坐好不好?”
“这样可以吗?”
“没关系的。”
公司对于出差经费的限制不算严格,不过员工们都有分寸,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却擅自跑到高消费额的地方喝酒,当然会挨总编辑的骂。
就拿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刚才到小料理店的花费已经是经费的最高限额,如果还有其他开销的话,可能必须向公司略作解释,倘若公司不肯支付,那么出差员工就要自己垫付了。
芳子本来不是那么慷慨的,而是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太好了。采访工作顺利完成,泽田又是很好的合作对象,最重要的是,她收到松永的留言。
越过花见小路,他们走入一家位于史园新桥的酒吧。这里本来是茶艺馆,如今一楼已改成有服务生坐台的酒吧,共有两个圆型柜台和包厢。和泽田并排坐在柜台边后,他立刻又把脸凑在芳子耳边,问道:
“你是这里的会员吗?”
“不是,怎么了?”
“那他们为什么在入口处写着‘非会员请勿进人’?”
“那大概只是为了杜绝暴力团体前来闹事的幌子吧!”
泽田点点头,十分好奇地环顾四周。
“请问要点些什么?”
柜台里的服务生问道,于是泽田点了威士忌。
“给我一杯清酒。”
芳子说完之后,泽田立刻挨近问道:
“这样好吗?”
“为什么不好”
“在这种地方喝清酒,不太协调吧!”
“可是,我觉得清酒比威士忌好喝。”
“我不敢苟同。”
这时,老板娘从楼上的接待室走了下来。
“是速见太太啊!真高兴你来了。”
老板娘拥有京都美女的典型瓜子脸,笑起来相当亲切。
“我今天下午就来了,刚刚才结束工作,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摄影师泽田君。”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
被老板娘这么亲切地问候,泽田慌慌张张地把两手摆在柜台上,深深低下头去。
“速见太太要喝什么酒?”
“我已经点过了。”
老板娘转向邻座的客人寒暄时,泽日再度慎重地行礼致意。
“这种地方你居然也很熟!”
十年前,芳子和修平首度光顾这家酒吧,后来就成为常客,不过她觉得没有向泽田说明的必要。
“今天和速见太太一起来,学了不少东西。”
泽田的酒量很浅,和他的体型极不相称。芳子看他满脸通红,遂结帐离开酒吧,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明天早上我们去拍庭院的风景,八点在地下室的日本料理食堂会合,好不好?”
坐上计程车后芳子问道,泽田又低下头来。
“今天实在谢谢你。”
“男人不应该常常给人家行礼的。”
抵达旅馆时,柜台服务生又交给芳子一张留言。
芳子拿着纸条在五楼和泽田分手,走进房间。
进门后芳子立刻躺在床上,平常她都只是喝一小瓶清酒,今天却喝了整整两瓶。
她闭上双眼,享受着微醉时的奇妙感觉,枕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芳子看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时钟一眼,确认已经十一点之后,才拿起听筒,立刻听到松永的声音。
“喂你刚回来吗?去哪里了?”
“我去喝了一点酒。”
“你看到了留言了吧!我不是写着要你打电话到大阪来吗?”
松永似乎有点不耐烦。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忘记了是不是?我刚才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了。”
其实,芳子非但没忘记松永的留言,相反地,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件事。
“今天晚上你会待在旅馆里吗?”
“当然罗!”
“那么我待会儿过去你那里。”
“你现在不是在大阪吗?”
“我现在就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后能到,你等我一下。”
松永难得如此积极。
“好不好?”
“好啊!”
芳子答应之后,随即叹了一口气。
她常常觉得自己的体内潜藏了两个自我,虽然共同拥有一个形体,想法却截然不同,一个谨守传统礼教,另一个则以自己的好恶作为行动基准。刚才答应和松永见面的,大概就是后者。
芳子从水壶里倒出一杯水,然后一口气喝完。
喝醉时灌一杯凉开水,感觉非常舒服。
刚回到旅馆时,芳子本来打算赶快卸妆,洗澡洗头,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然后就睡觉。但是,松永待会儿要来,势必无法在浴缸里洗个舒服,而且现在洗头发,一时也干不了。
于是,芳子放弃了洗澡的念头,打开电视,又向客房服务部点了一杯咖啡。
就寝之前喝咖啡难以入睡,但是,倘若松永要来的话,睡不着反而是一件好事。
芳子一边悠闲地喝着服务生送来的咖啡,一边想着松永。
他真的来大阪了吗?尽管他说一小时以后可以抵达京都,芳子依然半信半疑。
松永是个保守含蓄的男人,不太会勉强别人,平常说话也总是慢吞吞的,可是今天晚上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还没有确定芳子的意向之前,就断然地表示要从大阪赶来京都,而且说话的口气几乎是用吼叫的。
最近,松永表现出前所未见的积极,像上次约芳子去听音乐会,也是采取强迫中奖的方式。
回想起来,松永是在芳子开始逃避他之后,才变得比较积极。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