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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觞那天的过激言语,也应该事出有因。想必那位〃两代半移民〃的王小姐,一定〃美国〃得彻底,触及了夏觞敏感的民族主义神经,让她拍案而起,口不择言。
现在夏红森心里除了作为父亲的心焦和煎熬,又多了自责。即便严厉如他,也已经完全忘记了,一个22岁的成年人,负气出走,不留音信,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爱,就是这样,盲了人的目,遮了人的心。
以溺爱作为唯一教育手段的夏母,更是从心绪不宁演变成了歇斯底里。化身成失去阿毛的祥林嫂。毫无建设性地叨念着十几年来的旧帐,追溯一切可以避免夏觞出走的契机。
沈清石默默地听着,她从来没有想过,曾经恨她入骨的这个女人,有一天会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露出如此脆弱不堪的姿态。而她也一定在不经意间,前所未有地在并不亲近的人面前,表露慌乱的心迹。共同的危机,让原本疏离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紧密。作为和夏觞最亲近的三个人,为了共同的目标暂时放下了隔阂、争端、嫌隙。他们彼此都需要对方给出的支持和慰藉。因为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共同分担,总能多少让人宽心一些。
沈清石在夏家呆了一个下午,除了平绒外套粘回的几根三观棕色的毛,还带回了一件她原本并不了解的事情。她从夏觞父母的言谈中,拼凑出了夏觞的另一个剪影。一个叫她意外的剪影。
夏觞8岁就开始学习绘画,直到16岁,本有考美术学院的准备,却在17岁时突然中途放弃。这让父母失望至极。等上了大学三年级,突然又重新拾起画笔。这对栽培她从商的父母来说,又成了不务正业。她没经美院系统的淘洗,绘画水平只能算一般。但却始终没有放弃。特别是最近,经常关在画室里,一画就要到深夜,有时为了画早晨的朝阳,会错过上班的时间。
而她出走时,带走的不是行李,而是整套的绘画工具。
沈清石发现砚之对她提起过的,夏觞怪异的表现,一下子全都有了解释。
画画?夏觞?
只要一个明确的线索,的确可以串起,很多过往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夏觞会化妆,是因为她有良好的美术功底;夏觞对色彩的选择总是叫人惊叹,那是她作为一个画者独特的眼睛;夏觞会给菜皮作出整组的创意;夏觞连MP3都没有,却有好几台专业的数码相机;夏觞对电脑丝毫没有兴趣,却会熟练地使用图片处理软件。。。。。。
可夏觞为什么从来没有明确地提起呢?沈清石不明白。她没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从菜皮那里,终于传来了夏觞的消息。
第十二章 【暗涌】
沈清石在上海拥挤的街道上,上演了飞车绝技,终于把车开到了〃39度照相馆〃。菜皮给她看了一本新出版的画册。上边刊登了一次油画比赛的获奖作品。中间有一副叫做〃破茧〃,获奖者的名字是〃夏觞〃。还附有寥寥数笔的作者介绍。虽然没有照片,但完全可以肯定就是夏觞。
菜皮的人脉很广,她很简单就联系到了比赛组委会里的一个朋友。比赛是两个月前开展的,夏觞留的资料没有任何价值。但对方提到了一件事情,一个叫〃流年〃的画廊曾经有意购买〃破茧〃。也许可以提供作者的新消息。
沈清石和菜皮亲自去了一趟〃流年〃。走进画廊就看见画册上的〃破茧〃挂在显眼的位置。画廊的经理说,由于这幅画不是代售,而是直接交易给画廊的,所以夏觞把画拿到画廊,拿了钱就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时间是在半个月前。
虽然依旧没有找到夏觞,但沈清石发现,她离夏觞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一无所知的慌乱被兴奋和迫切所取代。临走,她买下了〃破茧〃。虽然对艺术品鉴赏一无所知,但本着〃癞痢头囡囡,也是自家好〃的心态,她觉得2万的标价,完全不能体现 〃破茧〃的价值。
沈清石没有忘记向夏家传达这个消息。当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切安好,还得了奖,笼罩在夏家的阴云稍稍散去。
〃破茧〃被安置在沈清石的客厅里。她也终于有心情,来审视这幅画:乌漆抹黑的墙角里,有些脏赃的杂物,上面有一个椭圆的东西,淡黄色,上头还有绛红色的痕迹。细看可以发现,椭圆龟裂,从裂缝里透出明亮的光芒。
沈清石是标准的艺术绝缘体。无论是对音乐还是绘画,都没有一点感受力。她只喜欢好看的东西。她所谓的好看,标准及其低龄:色彩明快,造型和谐。作为物品,〃破茧〃在她眼里,实在太难看了。和〃破茧〃相比,她更愿意挂一张夏觞的写真照片。但因为是夏觞的作品,她才愿意去细细端详。她惊异地发现,这难看的画,越看就越能感受到一种冲击力。说不清楚是什么,但的确如画的名字一样,有一种蓬勃的力量似乎要穿透漆黑的背景,甩开周身的血污,从画面中央的茧子里,汹涌而出,直达人心。
破茧而出的是夏觞这是沈清石的第一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无端地乐观起来。似乎只要静下心来乖乖等待,夏觞就会突然从茧中跃出,羽化成黑色的蝴蝶,降落到她身边。沈清石像个托儿所里的乖小囡,洗干净了小手,端坐在小凳上,虔诚地等待着阿姨来分点心。可这一等,就又等了一个月。把耐心等成了愤怒,把宽容等成了怨恨,把虔诚等成了委屈。
她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不再去主动探寻夏觞的消息了。一团怒火在她心里酝酿。沈清石很想撕开〃破茧〃,问问藏在里边的东西:当她准备好了宽容、歉意、呵宠去耐心等待,为什么可以被无视得如此彻底。
她呆呆地在等待中煎熬,几乎要化成了迎风矗立的梧桐树。夏觞却吝啬到没施舍一点温情,一点日光,一点春雨。这让沈清石觉得,再等下去,她就会化成满身哀怨的干枯树妖,生命只为等待而残喘,而她等待的那个人却无动于衷,消遥自在。
她是骄傲的沈清石啊!是杨家的小公主,不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前几天秦圣带来的消息更让她的愤懑无法压抑。秦圣告诉她,在虹桥路附近,看见夏觞和两个年轻女孩子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看起来挺好的,表情轻松惬意。
秦圣的本意是希望夏觞一切安好的消息可以让沈清石放心。可她哪里知道,夏觞的轻松和惬意却让沈清石的忿恨到达了极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清石周遭的人,头一次知道,笑面虎神经质起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菜皮只是抱怨了一句沈清石没有一点作为股东的自觉。沈清石就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回顾了原始社会的以物易物,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在她开始阐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经济的时候,菜皮终于屈服,答应她,以后不来〃39度照相馆〃也不要紧。秦启刚为菜皮鸣了几句不平。满誉就被沈清石带回家里,做了三天厨娘、〃床伴〃、抱枕。而历来不知好歹的杨清尘,胳膊上布满了沈清石整齐的牙印。
更可怕的是,举凡和夏觞有关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引爆沈清石原本冷静自持的脾气。虽然周遭的人要等到厄运降临才知道,自己正在被沈清石算计。但却始终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老人家。这一切也成了让沈清石窝火的原因。夏觞走得干脆,过得惬意。她却被这样一个人逼迫到歇斯底里。
沈清石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控。她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脸上是隐含着阴霾的笑容。举止仍然优雅得体。但心里是满满的浮躁与颠狂。这使得她做起事情来格外有效率有逻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被波及。她也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但无法控制。她快气疯了,也快急疯了。
秦圣是天生的好脾气。她给沈清石做了一个漂亮的新发型。对沈清石的反复无常也毫不介意。陪她逛动物园、吃法国大餐、压淮海路。到了晚上十点,把喝了两杯红酒,已然微醺的沈清石送回家。
两人出了电梯,就看见,沈清石家的门前,蜷坐着一个人。在两条细瘦的胳膊间,夏觞的脸隐约可见。沈清石的酒意一下子完全清醒。她面无表情,叫秦圣先回去。秦圣虽然有一种要出人命的感觉,但还是很识趣地离开了一触即发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