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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是冤家路窄,走到一处拱桥,便遇到了媜儿。她怅然的侧坐在桥墩上,合欢垂手伫立一边。媜儿看见我俩便扭头一边,云意冷笑着推开我的手道:“看看,这就是你护着的人,见了你连问好也不会。”媜儿耳尖,冷冷一笑道:“沈云意,你不好好贩你的九国骆驼,又回来做什么?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也不知道看上了谁?”
我拦不住云意,她走至媜儿面前说:“你说什么?”媜儿一脸厌恶道:“你跟野人混久了,也听不懂人话了?也难怪,商贾家里能养出什么知书达理的小姐?”云意不怒不急,微微笑道:“这话你说了七八年,也不嫌腻歪。纵然我不是侯门小姐,照样也能沾到叔父一点光。”媜儿起身怒道:“你也配提我爹爹?也不掂量一下自己,你真以为你们家隔三差五的送点小东西就能一步登天?我告诉你,贱民始终是贱民,你们沈家永远都是铜臭满身的贱民!”
云意脸色不变,袖出一物嫣然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定睛一看顿觉不妙,云意手上正是双成写的字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了一张在袖子里。媜儿瞄了一眼便猛的夺过去,脸颊顿起一片绯云。云意悠悠道:“我虽然是商贾家的平民女子,但这些个小厮的东西,就算拿一下我也嫌手脏的。”
媜儿恍若未闻,只是拿着那字条独自发呆,那神情又是羞涩又是欣喜,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云意嗤之以鼻,我连哄带劝的让棠璃送她回去,免得再跟媜儿起争端。待云意走远,我转过身看着媜儿,她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紧紧攥着那字条不松手。
“媜儿,媜儿!”我唤她,她缓缓抬头,那双水晶般明净的眸子里书写着朦胧的憧憬和喜悦,那羞羞怯怯的样子,当真是娇艳无伦,天仙化人。“媜儿,把那字条给我。”我伸出手去,“双成虽好,只是未必与你相配。何况他来路不明”
“你懂什么?”媜儿眼神凌厉起来,“你们只道他身份卑微,小厮又如何?讨饭又如何?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没料到她突然爆发,不由后退两步道:“媜儿,你还小,以后见识的人还很多。何况你是尚书千金,婚事终究是爹爹做主,他是不会同意你与双成的,你何苦如此。”
媜儿看定我,冷笑在她唇上蔓延:“这是何必?你特意引沈云意过来,无非就是让她当面取笑我罢了。我曾哄你服下摄魂散,你恨毒了我吧?想出这种计策,你以为对我有用吗?”我望着她美丽的面孔,哑口无言。
“你恨我,我又何尝喜欢你?”媜儿扬起头,倨傲道:“你可知我有多厌恶与你相处?母亲让我与你亲近,每一日于我都是煎熬。”她看我不语又说:“尤其是你醒来之后,装出一幅亲和姿态,你瞒住了别人,以为也能瞒住我?若是想报仇,只管去告诉爹爹我毒害了你,无须在此惺惺作态!”
她言辞铿锵,丝毫不留余地。我无话可说,难道要我告诉她裴婉已经死了?难道要我告诉她我是不计前嫌真心想要融入这个空间?我纵有千言万语,现在也说不出一词半句。
媜儿一气说完,想是发泄了积压已久的抑郁。见我依然不言不语,她啐了一口,步履飞快的朝桥下走去。我不知怎么搞的,随着她的脚步机械的跟了过去。媜儿见我跟去,走得更快,就在快要走下桥的时候脚下一滑,居然顺着桥边河堤滚了下去。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连忙扑过去想拉住她,没想到刚下过雪,路面就像沾满水的鱼鳞一样滑不留手,我们俩一前一后,跐溜溜的滚进了府里的人工河。
入水的那一刻,我听见合欢的尖叫声划破云霄。
我会水,水性还不赖。但我没有办法在这里施展本事,因为此刻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冷,好冷,非常冷。虽然河里还没有结冰,但是刚下过雪,河水触骨冰凉,凉的我连四肢都感觉不到。尽管如此,我依然在刺骨的水里乱抓乱踢,期望能碰到媜儿。她才14岁,我没把握她一个深闺养成的古代女孩是否会水,万一不会,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耽误一两分钟都必死无疑。
河水一层层荡漾着漫上来,我看见那些枯萎的水草在四周漂浮,甚至还有些朝我脸上冲来,我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金钗半歪着垂在头上,时不时随着摇动敲打一下我的脸。我挣扎着,喝进去不少冷水,合欢的尖叫一声接一声,我在水中沉浮,隐约抓到了东西,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去确认那是什么。衣服吸饱了水,越来越重,拖着我向河底去。我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寒冷,这并非好事。
河水突然激荡了起来,我想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们了。我还能坚持着扑腾两下,尽量让别人知道我的位置。直到我看见二哥那张俊脸六神无主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所有的坚持都土崩瓦解。
怎么上岸的我不清楚,只看见河水在我身后均匀的向两边退去。众人七手八脚把我拖上岸,棠璃边哭边拍打我的背,直到我哇的一声吐出好多水。合欢哭着喊:“我们小姐在哪里?我们小姐还没上来!”
媜儿,媜儿,我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和不详,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
第十七章 惊变(二)
二哥抱着我一路疾奔,我意识断断续续,只记得他边跑边喊“传医官快传医官”,那样子显是慌乱极了。我想要触摸他,却虚弱的抬不起手。冲回房间,医官早候着了。屋里烧的热烘烘的,锦心初蕊哭着给我换上干衣服,包起头发。棠璃又吩咐拿来七八个汤婆子塞进被窝,厨房接着送过来热腾腾一碗砂糖姜汤。棠璃喂我喝下后,医官便告罪请脉。
锦心请二哥去换衣服,二哥却不肯动步。他全身湿透,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他拧紧了眉头看着医官,我则深深的凝望他。这么冷的天气,他大可以留在岸上让家将们下水来救我,可是他却是第一个游到我身边的人,这说明,在他抵达河边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了下去。也许他是为了救媜儿一时情急,那么他也可以把我捞上来之后就交给棠璃,无需一路抱着我狂奔,现在还留在这里等着医官的结果。
思及此,我心里一阵阵发颤,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我紧紧按住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抑制这种触动。二哥见状忙拨开医官俯身问道:“你怎么样了?哪里难受?”我望着他黑亮焦灼的眼睛,心里居然泛起一丝甜蜜,但随即又提醒自己:这个人是一父所生的哥哥,不是别人,是哥哥!不光不能爱,甚至连想都不能去想!
二哥抓住我的手道:“你倒是说话啊,胸口呛了水疼的厉害?”我抽出手,勉强挤出笑容道:“我没事,不用担心。”他又是急又是气:“天寒地冻的,这么深的水,怎么会没事?你也太不小心了!”
外边有人来报说媜儿也救起来了,棠璃红着眼说:“小姐这里有我们,二爷去看看五小姐吧。”二哥这才仿若记起还有裴媜,忙嘱咐棠璃多加注意,扔下我转身去看媜儿,临出门时似乎不放心,回头一瞥,我正凝视他的背影,冷不防视线碰了个正着。二哥怔了怔,眼眸的颜色又深了几分。
我扭头向床里边,只觉得浑身沉重,鼻塞脑疼。这一刻,我开始憎恨上天的戏弄,如果刚才任我淹死在人工河里,或许就能回去21世纪,不用再费力的做什么千金小姐,也不用面对这里的一切,尤其不用,对一个绝对不可以动心的人动心。
初蕊又抱来一床被子,棠璃边铺边道:“你去打听一下五小姐怎么样了,还有两位小姐是怎么落水的,问得详细些。”初蕊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走了。棠璃掖好被角,又把炉子烧旺了些,我正迷糊着,听见长姐和二娘的声音。
长姐语调焦急:“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怎么两个人都滚到河里去了?”二娘一行哭一行问棠璃:“你们跟着的丫头都是死人啊?看着小姐下去都不知道拉住,要是有个好歹,你怎么有脸去见主母?”棠璃也垂泪道:“原是我陪着小姐的,但当时小姐差我送沈小姐去,我因想着是自己家里,青天白日也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刚送走沈小姐就听这边闹起来了。”
二娘拿手帕拭泪道:“医官看过怎么说?”棠璃回道:“说小姐只是着凉需防着风寒,其他无大碍。”二娘听这话又哭起来:“这苦命的孩子,今年都病了三场了!次次都让人心惊肉跳,你说她万一有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