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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切苹果的手停住。
“其实早该去了,以前总是拿你和吴奇作借口,现在这个借口没了,说到底,我是怕治不好,客死异乡,到最后连。”连想看你一眼也看不到。
他本来想说,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微笑的看着暖风。
暖风却笑不出来,把苹果切了一块给他:“不要胡说,国外的医学水平比国内高,可能有办法治好你,也可能有适合你的心脏。”
“但愿吧。”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但他顺着暖风的话说。
有的时候,他不希望总是让暖风担心,就算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没有必要像家人一样时时来照顾他,但有时候,他希望她就是家人,最好时时都见到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他面前就好。
但后者是不对的,既然他们只是朋友而非家人,再加上他实在抵不住母亲的请求,所以他只有去英国试试,他不觉得那是一次生机,但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丁煜坐在胖子的面包房里,背对着柜台,看胖子忙着招呼客人,便随手拿了靠自己最近的一个面包吃了一口,他只不过觉得无聊,随便往嘴里塞点东西,然而入口的面包却出乎意料的美味,不觉低头看着手中很不起眼的面包,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面前婴儿车的小娃娃一直在对他笑,他似乎很喜欢丁煜,一看到他就伸着小手想让他抱,丁煜不理睬,他就流着口水对他傻笑,丁煜撕了点面包下来塞在他嘴里,他就照单全收的吃下去,觉得有趣,丁煜又撕了一块,等他嘴里的吃完,才又放进他嘴里。
胖子送走店里的客人才空下来,看到丁煜给娃娃喂东西吃,难得的细心,便笑道:“这小子送你怎样,他很喜欢你。”
丁煜看他一眼:“送我?你老婆不找你拼命?”
“她也嫌烦,不是还有一个吗?今天送她练琴去了,出门前直嚷嚷说孩子多了真烦,”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在笑,伸手把丁煜手中的面包抢过来,“别喂了,待会儿不肯吃中饭。”
丁煜看着他抢走的面包,似乎想起一件事,想了想道:“我投资你的面包店,怎么样?”
“啊?”胖子以为他开玩笑,“这么小一家面包店有什么好投资的?逗我呢?”
“你的面包店,”丁煜却很认真,站起来,“店面弄得再大一点,好好装修一下,再在别处开几家分店,我出钱,你当老板,干不干?”
“你是说真的啊?”胖子张大嘴。
“真的。”
胖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抓着头道:“亏了怎么办?”
丁煜拿了法国长棒在手里敲敲:“亏了算我的。”
“这可是你说的。”
“嗯。”
胖子这才觉得那是件天大的好事,像是怕丁煜反悔,他直接拿起电话道,“我得跟我老婆说去。”
胖子打他电话去了,小娃娃还在巴巴的看着被爸爸抢去的面包,小嘴嘟着“呜呜”的叫,丁煜看着他的样子,拿了那块面包逗他,看他小嘴张的很大却只咬下小小一块,不由得笑了。
其实他也没多大把握,但有些事情总得试着做,就像他同意做教练一样,那天再拿起篮球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有千斤重,然而他既然没有扔了球转身走,因为他想,很多镜头对着他,暖风也许就在电视里看着。
“丁煜,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和我老婆请你吃饭。”胖子向老婆汇报完,马上来传达老婆的指示。
丁煜扬唇笑笑:“不了,”说着直接把手中的面包扔给那娃,“我要的蛋糕呢?”
“哦,做好了,在这里,”胖子马上毕恭毕敬的将刚做完的蛋糕拿上来,很得意的问道,“艺术品吧?”
丁煜看了一眼:“行了,帮我送过去吧。”说着就要出门。
“真的不吃饭吗?”胖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
丁煜没应,出门去了,身后娃娃在欢快的笑,胖子回头,娃娃正吃着那蛋糕吃的欢。
“给我,看你待会儿不吃饭饭。”胖子又抢过来,然后眼看着娃娃瘪着嘴哭了。
丁煜出了门。
已是深秋,吹来的风已有些凉,他将口袋里的墨镜带上,想起很多年前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很冷的天气,冷到在那个他生活过的小镇上已没有冷饮可买,然而现在,这样的大城市,这样微冷的天气,各小店的冰柜都还装满了冷饮。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确切点说是自己的养父,然而同时的,今天也是暖风的生日,正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提了那个无理的要求,之后的每年,暖风就再也没过过生日,最多也是符蕾偷偷的给她煮碗面,就算有一次有个男生送了她蛋糕,也是小心翼翼的不让他看到。
他伸手招了车,去父亲的墓地。
丁建明的墓本来在小镇上,后来被丁建国移到了城郊的贵族墓地,当时丁建国带了一群人挖开丁建明的墓带走骨灰时,母亲在后面一路跟了很久,一直哭,一直哭。
所以,现在这个墓其实是空的,母亲固执的每年跑来小镇扫墓,说就算被移走了,他也一定能看到。
那座空墓就在沿河的庄稼地里,小镇的习俗,都是把墓建在自家的地里。
今年母亲的身体不好,年轻时的辛苦落下的都是病根,来回四小时的车会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所以暖风好说歹说,说服母亲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来。
深秋,庄嫁地里一片金黄色,暖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她按小镇的习俗在坟前烧了点纸钱,然后看着伸起的烟尘,在坟旁的草堆上坐下。
母亲来时总是会对着那座空坟说些什么,然而暖风面对它,心情总是复杂的,她不知该说什么,以前是在母亲身旁静静的听着,现在,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烟尘燃尽。
田原里的风,轻轻的吹,她想起很久以前丁煜总是不会跟她和母亲一起来扫墓,却在她们离开后一个人跑来,将母亲放的瓜果糕点之类的祭品踢掉,然后坐在地上好久才离开,母亲为了这件事好几次要打他,但他还是每年如此。
现在这座墓是属于母亲一个人的了,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过来。
伸手拔去坟边的杂草,本来高起的坟,因为雨打风吹渐渐变平了,而当拔起一棵长得很高的草时,草根牵出大块的泥土,暖风用手将草根上的泥土敲下来,然后看到那被拔了草,凹下去的地方似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她愣了愣,手伸过去拉,是一根红色的绳子,一扯就断了,但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
那是在坟的不远的地方,是谁在这里埋了东西?
她用手轻轻的拔开土,又用手指抠了抠,拉出来一个满是铁锈的盒子,盒子被锈的很薄,本来应该用红绳子绑着,现在很空易的被打开,掉下一包东西,用几屋塑料袋包着,还算完好。
那东西应该有些年头了,因为离坟有两步距离,竟然在丁建国来挖开墓时,没有被挖出来。
她将塑料包打开,外面的两层一碰就坏了,还好里面还有两层,打开,等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暖风愣了。
一张叠得好好的数学卷子,已经发黄,字迹也不够清楚,但可以看到上面晕开的分数,61分;一张奖状,是小学六年级时拿的800米跑第一名;红领巾;小学,中学的毕业证书;高考的分数条,录取通知书。
都是丁煜的东西,她见过的,不曾见过的,以为被他毫不放在心上的扔掉了,他却一样样的保留下来,埋在父亲的墓边。
“丁煜,为什么不去考试?”
“反正不及格,有什么好考的?”
“丁煜,你的红领巾呢?”
“扔了。”
“丁煜,你又逃课?”
“反正毕不了业。”
“丁煜”
原来他都是在意的,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这些。
如果要说当时对丁煜的心情,多半是责怪吧,怪他总是逃课,总是不听话,怪他总是让妈妈生气,他在想什么,自己从未想过去了解过。
暖风看着那些东西,想再埋回去已经不可能了,铁盒坏了,塑料袋也破了,这里离镇上又远,不可能再去买一个盒子回来装,像偷窥了一段属于别人的记忆一般,暖风看着那堆东西忽然不知道怎么办,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装进自己的包里,也许丁煜自己也忘了,但应该挑个时间还给他。
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母亲坐在桌边等她,本来说要替她烧几个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