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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夫人不敢瞪金阁老,忙挤出笑容,心疼地说:“你们是祖母求神拜佛请菩萨送来,祖母哪会嫌弃你们?来,不要丫头就不要,祖母给你们换衣裳去折桂衣裳也脏了”又起来张罗着带金折桂、金蟾宫去换衣裳。
换衣裳看似是件轻巧事,但金老夫人爱洁净,又想笼络得金蟾宫不去想金夫人,于是嘴里依旧说着金夫人坏话,手上拿着湿帕子又给金蟾宫擦身子,金蟾宫瞧见屋子里“好玩意”,童心大起,又四处摸摸碰碰,金老夫人跟他身后,一件衣裳穿上身,人就累得喘不过气,待有些松懈,又看孙子孙女一副胆战心惊唯恐被她嫌弃模样,不觉心软,不多时,就深深地领会到“心有余、力不足”六个字。
“这两孩子担惊受怕惯了,不要丫头,这可怎么办?”金老夫人担忧地看着老实下来,正床上睡觉金蟾宫、金折桂。
“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叫老二、老三媳妇来照看?不将人整没就算他们慈悲为怀。”金阁老毫不留情地说。
金老夫人听出金阁老言外之意,不甘心道:“老大媳妇实不讨喜,我叫她今儿个不露面,她就当真不露面了?要是我,拼着命也要出来看看。”
金阁老心知金老夫人报复沈氏“夺子”之仇,沈氏跟金将晚青梅竹马,金将晚小小年纪,就十分维护沈氏,刚刚成亲那几年,是时时刻刻将沈氏话奉为圭臬,是以待金将晚冷不丁地要弃文从武,金老夫人头一个就想到是沈氏教唆金将晚,仇旧恨,如何不对沈氏恨之入骨;虽如今金将晚也出息了,但他毕竟是长子,金老夫人心里还是对他武将身份不喜。
“叫人去看看老大媳妇做什么呢。”金阁老道。
金老夫人又叫庞铮家去,庞铮家此时当真向后面正轴线上大房院子里去看,到那边,瞧见沈氏躺榻上拿了本书看,就赶紧地步小跑回前院回话:“回阁老、老夫人,大夫人看书呢。”
金老夫人金折桂姐弟面前说是一回事,但瞧见沈氏当真对她宝贝孙子不意,又是一回事,不禁怒道:“全家就数她识字多!”
金阁老心知若是沈氏不看书,眼巴巴地盼着等着儿女过去,金老夫人越发会扣住金折桂姐弟,于是不耐烦道:“看你跟人家计较半天,人家压根不意,图什么呢?既然两个孩子都不叫丫头、奶娘伺候着,就叫老大媳妇亲自动手伺候就是了。”
金老夫人瞅了眼床上躺着孙子孙女,不甘心地抿紧嘴,却也明白她上了岁数,没那份精力去照看两个担惊受怕只要至亲照看孩子,无奈地点头,对庞铮家说:“把孩子送到大夫人那,告诉她把书本放一放,好生照看孩子魁星、蟾宫吃什么用什么,一概从我这取,不必去老二那边支。叫她先照顾孩子几日,等魁星、蟾宫好了,再将管家差事领了,若她再有错,我决不饶她!”从简入奢易,料想过几日金折桂姐弟就习惯了叫丫头服侍,到时候再领过来养也不迟。
“是。”庞铮家生得又瘦又高,听金老夫人发话,麻利地叫人抱着金折桂、金蟾宫,又仔细给他们姐弟盖上小被子,见金阁老两口子细细叨唠金折桂姐弟外头吃什么苦,不禁想谁说大夫人没能耐?若果然没能耐,怎么会叫金阁老两口子都对其他两房要害金折桂姐弟这事笃信不疑,且还草木皆兵?
庞铮家赶紧叫人背着金折桂、金蟾宫向后面去,路上遇上遭难后投奔过来二房女婿柳四逋娘亲并二小姐,匆匆问了个好。
柳夫人打听到金阁老还金老夫人房里,不敢贸然过去,就领着二小姐又回了如今借住院子。
沈氏屋子里人听说终于把孩子送来了,赶紧出来接。
庞铮家带着人进了屋子,将金折桂、金蟾宫安顿好,见沈氏穿着一身竹绿衣裳,瘦只剩下一把骨头,又一板一眼地说:“老夫人交代了,小姐、少爷吃一茶一饭,都从她房里领。至于衣裳鞋袜,老夫人那边已经做好了两箱子,不够,叫她那边人做。吃用都不许从旁出支取。小姐少爷怕丫头、奶娘,穿衣吃饭都还请夫人亲自照应着。夫人歇息几天,就再把当家差事领过来。”仔细看了看沈氏脸色,见她脸色白白,也不看出什么来,轻叹一声,一个眼色示意其他人先出去,又缓和了语气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夫人多担待一些。如今小姐、少爷都回来了,夫人又有了奔头,就该振作起来。等大老爷凯旋回来,一家子团聚,就圆满了。”
“多谢庞嫂子,庞嫂子放心,我没事。”沈氏亲自塞给庞铮家一个荷包,眼睛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移开,“听说老五糊涂,嚷嚷了一声。”
“知道,小一准说给老夫人,老夫人恨有人算计大哥儿,大哥儿、魁姐儿才回来,就有人敢给他们下马威,这事还能轻饶了他们?”庞铮家捏着薄薄荷包,脸上神色不动,低声告辞,匆匆回去跟金老夫人复命。
“母亲?”等人全走了,金折桂翻身轻唤一声,又推了推金蟾宫,“傻子,醒来有娘看喽。”
金蟾宫混混沌沌地闭着眼睛立时翻身坐起。
沈氏赶紧向床边去,此时才敢落泪,见金蟾宫、金折桂头发黄黄,便搂着他二人哽咽道:“回来了就好。”
金蟾宫嘴里喊着母亲,搂着沈氏脖子不放,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了许久,沈氏想起人说金折桂架着双拐,就忙去看她腿。
忽地听见外头丫头白鹭扬声问“岳姨娘,你做什么呢?”
沈氏嫉恨地向窗外瞥,金老夫人厌烦她,却因金将晚成亲许久才有两个孩子,且不管是金折桂还是金蟾宫眉眼都跟金将晚一模一样,因此对他们十分偏爱,于是看不顺眼都琢磨着金老夫人巴不得他们母子三个反目成仇,见天盯着看他们三个感情到底好不好,若是他们太亲密,便要金老夫人耳根子底下说“到底是跟亲娘亲,老夫人眼下疼魁姐儿两个,他们两个还要跟着亲娘背后骂老夫人呢”。
金折桂冷笑一声,手往金蟾宫头上一推,“傻子,装死。”见沈氏一头雾水,就对沈氏说:“母亲,就说岳姨娘好死不死往蟾宫跟前撞,把蟾宫吓着了。”
58 秋后算帐
“没事;何必跟条死鱼过不去。”沈氏须臾醒过神来,却是抱着金蟾宫;又要去看金折桂的腿脚。
金折桂心里狐疑;转瞬想到自己许久没回家;大抵是有许多事不清楚;见沈氏自己有法子,便又笑着说:“母亲;父亲说蟾宫被钟姨娘吓着了,以后不纳妾了。”
“哦。”沈氏淡淡地应了,心想金将晚还当人人都等着他施舍一般地答应不纳妾吗?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管。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地”才要进折桂
好好地歇着;冷不丁地看见她的脚踝诡异地凸出来,眼眶一热,眼泪就滴到金折桂脚上。
“母亲,没事了,有法子医的——况且父亲说许我再好一些就去习武,等习武了,身子骨好了,走路也轻快了。”金折桂拉着沈氏的手慢悠悠地说。
沈氏擦了脸,勉强笑道:“有法子医就好,咱们娘儿三就靠着你祖母、祖母过日子,其他的事别管,至于习武,女孩子家家,学那个做什么,晒得脸黑头发黄的,可怎么好?”说完,当真依着庞铮家的捎来的话,对大丫鬟白鹭、白鸽道:“去老夫人那边取些新鲜的果子来。”
白鹭、白鸽二人忙答应了,便向前面去,半路就瞅见岳姨娘匆匆忙忙地向前面去。
白鹭拉住白鸽,叫岳姨娘先去金老夫人院子里,她们二人在后面不急不缓地跟着。
晴空之下,几只迷路的蝴蝶蹁跹在深深庭院中,岳姨娘只当身后的白鹭、白鸽要追赶她,于是大步流星地甩开腿进了金老夫人院子里,然后跟金老夫人院子里的瑶山窃窃私语。
瑶山稍稍迟疑,便带着岳姨娘去见金老夫人。
“老夫人,你没瞅见,魁姐儿、大哥儿见了大夫人就抱头痛哭,娘啊儿啊地喊着,亲得不得了。”岳姨娘微微撇嘴,心中窃喜,暗道待金老夫人识破金折桂姐弟在她面前做戏
,看金老夫人气急败坏下,会对金大夫人怎么着。
“瑶山跟岳姨娘倒是要好。”金老夫人冷笑,人人都以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都以为她不知道金折桂姐弟跟沈氏母子情深。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不过是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罢了,不然当真跟个小孩子家计较,那她就成老疯子了。
瑶山一怔,望向穿着老蓝衫子戴着银簪子,方才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