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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明显布了八卦阵，咱们从‘生门’入，等下穿到对角便是‘休门’，叶姑娘停在生门不要动。然后莫雨哥哥跃至正北‘开门’——”穆玄英尽量让自己不要紧张，“我会在中央破除暗道机括，等苍云军从外部攻来，一听到巨响你们立刻从叶姑娘那里往外出。”
“我晓得！”叶琦菲握紧重剑。
莫雨嗯了声没说别的。
于是三人各自动作，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里，分别朝不同方位移动，叶琦菲与莫雨刚一站定，便听到咔咔的齿轮滚动。不用说，八卦阵已被触发，穆玄英将叶琦菲抛来的夜明珠握在手里，照看中央那根柱子。
原来，那柱子上有四道暗格，只不过有的比较高，有的偏低，他先从最下面的暗格入手。略一靠近，热浪迎面扑来，稍微一碰就呲呲作响，可想而知柱子有多么烫手。穆玄英弯着腰观察内中之物，横九道，竖九道，划分八十一个小格，某些格子上面有数，有些没有，组成了锯齿一般的形状。
“数独……”
这应是数独的一种，只要他用一至九填满横竖的格子，且保证任何横竖里没有相同的数出现就算成功。以剑尖戳了一下，小方格是上下左右活动的，他试着来回挪动，并留意周遭的动静，好在没有横生枝节，顺利填完之后那一道暗格的挡板不再闭合。
继续往上看，跟肩膀齐平的暗格里似乎是什么也没有，然而就在那一瞬，寒光迸射，直奔穆玄英的咽喉。实在是太近了，又不能随便踏足八卦阵的其他方位，已是避无可避，他下颌内敛，一张嘴，愣是将那枚蒺藜紧紧咬住。这一下，虽没有穿喉而过，唇瓣皆破，齿缝间立即涌上了血腥味，穆玄英当即吐掉暗器，缓缓吐纳。
“毛毛！”
“穆玄英！”
那两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异口同声唤他。
穆玄英舌尖麻木，只能摇了摇头，聊以安抚。第二道暗格便是偷袭，过后再探索已无其他东西。又往上瞧，上面的暗格以他的身高是看不到了。若然去抱柱子，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烧熟，踌躇之际，外面传来兵器相交之声。
“啊！”叶琦菲透过缝隙向外望，“是苍云军派来的人在打守城器械的铁臂——”
最里面的莫雨什么也看不到，开口道：“毛毛，你还行么？”
“嗯！”穆玄英抽剑往上一扎，精准无比地刺入头顶那个暗格下方的缝隙，抬手一抓剑柄，借力悬在半空。
此处是一个活动风箱，料想推拉鼓风可控制柱内的火势，否则整个柱子怎么滚烫至此？不仅这样，蒸腾的热气在不断上升，所以，最上面那层暗格也好不到哪里，风箱卡在中间，令他举步维艰。
“莫雨哥哥……”
“你说。”
“能不能向我这边施展你在南诏皇宫用的凝雪功？”穆玄英飞快地说：“当我拉出风箱时，你就出手！”
“会伤到你。”莫雨不禁犹豫，一来容易殃及毛毛，再来他现在是否能拿捏得住凝雪功那股子强悍劲道，也在两可。
“不要紧，我会运功相抵。”穆玄英恳切地求他，“你只管动手。”
听得出他那边很吃力，莫雨一咬牙答应了，当穆玄英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把夜明珠揣起，扯出风箱时他旋掌凝功，然而，体内流窜的西域蝎毒开始迅速扩散。他倒吸一口冷气，当下以空冥决补足力所不逮之处，强迫自己挥出那一掌。
尽管有所准备，被凝雪功拍上之际，穆玄英依旧眼前发黑，嗓子里堵了一口血，他不愿莫雨担心，就佯装无事地咽下去。
“唔……柱子上下凉多了，我去破坏最后一道暗格。”
“那我等你下来再收势。”
眼见穆玄英一个鹞子翻身，踩到剑柄上，手上再无东西可以支撑，莫雨怕他烫到，一提气，再度加深凝雪之力，以细碎的冰晶将那柱子从上到下裹了一层。
穆玄英不敢怠慢，定睛来瞅最上面的暗格，他的眼被热气熏了半天，有些恍惚，这会儿勉强睁得开，发现并非自己眼花。这一格内部是许多刀片所成的齿轮，中有窄小的甬道，只要把最深处的那个机括拆下，这器械的使命也将结束。
只是……
这么小的空地，手指过得去，臂膀也会碰到那些刀片。
“快……”叶琦菲着急道：“我看外面打得差不多了，那些人身手不弱，要不多久器械就要炸掉啦。”
穆玄英把心一狠，勒紧胳膊上缠绕的带子，撕掉一块衣角塞到嘴里，伸手进去——
嗤、嗤嗤。
那是一片片刀锋缓慢划过衣裳绞入肉体的声响，伴随尖锐的痛楚，粘稠的血顺着穆玄英的胳膊淌了下来。明明浑身冰凉，他却汗湿腹背，当指尖碰到机括那一刻，身子不由得阵阵虚脱，但他晓得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双指并用，一扣机括向外拨弄。
谁知这个节骨眼，骤变突生。
那柱子外的冰晶悄然融化，四下迅速回温，尤其是柱子内部最为明显，穆玄英的手臂被蒸蒸热气一燎，皮开肉绽的部位备受煎熬。
“啊——”
“你们怎么了？”叶琦菲大惊失色。
一时痛极，差点背过气去，穆玄英手一滑，那机括反向弹去，不仅令刀片动了起来，还激活了头顶的埋伏。
梁上翻板一开，条形巨石兜头砸下！对角方向的叶琦菲当机立断，豁了出去，以重剑代自身一杵生门之地，飞快攀上周遭的铁壁，硬生生扛在肩头。咯吱、咯吱、咯吱，巨石压得那道纤细的身子说不出话，只能听到一身傲骨在铮铮作响。
穆玄英清醒了，他明白，藏剑山庄门人弟子练就的功夫会令臂膀力大无穷，但再厉害叶琦菲也是一个柔弱的姑娘，怎么能在双脚攀檐的时候再扛起巨石？别说是个妙龄少女，就是个大男人也会伤到腰脊。
他吐掉嘴里的布片，颤声道：“莫……莫雨哥哥……”
“毛毛，瞧仔细了。”莫雨哈一声。
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他三度催动空冥决，利用那短暂回热蒸腾的水汽凝结出无数雪絮，解了这场大难。
然而，满眼雪，亦是满眼血。
54
待守城器械外部传来一声巨响，穆玄英也将内部的机括拆除。他不晓得是怎么把那只血淋淋的胳膊从甬道中拖出的，二话不说奔向叶琦菲。由于一只手用不上力，另一只手勉强帮她微微抬起巨石，想要完全挪开却是力不从心，不得不喊莫雨帮忙。
这丫头救了穆玄英，莫雨自然不会让她死，双臂一撑，从另一边将巨石托住，“走。”
他们都不在原位，八卦阵失序，器械内部震荡不休。
叶琦菲肩头一轻，反而站不住脚，难以启齿的痛自腰间蔓延，只迈出一步就跪在了地上，失去知觉。
“叶姑娘！”
穆玄英一扶她，巨石脱手，莫雨那边也趁势离开，三人刚出来那守城器械便坍塌下来。再一瞧，外面乱成一锅粥。苍云军派来的人与各方赶来的狼牙军大打出手，边战边退，满地都是油火，骑兵人仰马翻，冲乱了原本的阵型，谢晓元从暗处前来接应，“跟我走，延寿坊那边看守最少。”
“你扶好叶姑娘。”穆玄英将女孩子托付给小道士，“我找绳索。”
“绳索？”
穆玄英边走边道：“叶姑娘未醒，暂时施展不了轻功，等会儿你带她爬下城去，然后换莫雨哥哥来。”
慢吞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莫雨尚在庆幸天没有大亮，谁也看不到他此刻眼耳鼻口溢出的黑血，但是，一听到穆玄英说的话，他心里就有数了——
这小子多半是猜出他现在的状况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才会让他先下去，自己留下来垫后，不觉又是甜蜜又是苦涩。不错，他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在耗费心力，等油尽灯枯，不用狼牙军来杀他，也必然会死于非命。哈，想他莫雨，生来不详，一身奇毒害死至亲，两手血腥，活该命煞孤星，老天怎么就在他命里安排了一个穆玄英？
好笑……真是好笑啊……
“莫雨哥哥？”
“……”
“莫雨哥哥——”叫了一声没有反应，穆玄英忧心地回手一抓，“我刚才的话你听到没？”
莫雨不答反问，“你另只手还能动么？”
“呃……”穆玄英呆了呆。
“傻毛毛，以后临敌莫要逞强，当退则退。”莫雨贴在他的耳边呢喃，“你莫雨哥哥不是每次都能护你周全的。”
人世间哪来那么多舍命陪君子？
那无非是因为……喜欢你。
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喜欢你。
喜欢到无法容忍你在我的眼前消逝。
……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穆玄英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莫雨哥哥，我没事，若你能用轻功更好，用不了就攀绳子下去，好不好？”
莫雨没有应他，只安抚地捏了捏他温热的手。真好啊，毛毛一直在他身边，不像在苍山洱海那时生疏，他心里始终有他，没有因这世俗之见正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