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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不知如何解释之时,屋外忽然传来叩门之声。
“这时候不知是谁,我去看看吧”阿芷正要出去开门,却惊觉雨薇甚至已早一步奔了出去。
而雨薇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一种直觉如此的强烈和期待着。
简陋的柴扉吱呀呀地开启,漫天的细雪中,果然是他,一柄油纸伞,一身银狐裘,那么静淡地浅笑着,与素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眼前忽然雾气弥漫,那些被冰雪严寒深埋的情愫,此刻如春草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有了渐渐收紧的痛楚
“路过这里,想念起雨薇煮的清茶了,来讨一杯喝。”他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平和到仿佛只是一个君子之交般的故友,偶然相遇,闲话家常。
雨薇侧身引他入内,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好看的弧度——有时真的恼恨他这样的喜怒不惊,可也偏偏就是他的这种静淡,才能让她的心也变得安定。
厚重的门帘把风雪挡在了外面,阿芷早已乖巧地退下。曹睿伸手去解自己身前的披风带子,雨薇却先一步帮他解开,而他的手无意间覆上了她冰凉的玉手,悄然握住,没有松开:“怎么只穿了单衣就出来开门?身子才好些,就这么不顾惜了”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虚弱和冰寒,他细细地为她搓手,渐渐暖起了她一身的冰寒。
而她终是抽出了手,低着头,默默为他挂好披风。
炭炉上,煮开的茶水冒着嗞嗞的热气,氤氲开淡淡的清香,依然没放盐糖,纯粹的清茶,但不是早春的新叶,而是陈年的旧茶。
他从她手中接过,呷了一口,更苦涩却更醇厚,最终留一丝淡淡的回甘。
“雨薇,你瘦了,也黑了”他轻叹了口气。
雨薇一愣,若无其事地笑起:“女孩子似乎都爱听前半句,不爱听后半句的哦”
他亦会心地笑了起来:“你还记得自己是女孩子就好!”
她羞涩地低头,却正对上他深深的眼眸,他忽而幽幽地道:“我时常想,这样的你,若换回女子的装扮,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态”
雨薇无言以对——明日便是结束休假回宫之日,逃跑的计划迫在眉睫,或许与他,从此后都不会再见,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痴痴凝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入心底
曹睿的微笑也渐渐敛去,一丝哀伤划过眼底,终于,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要走了,是吗?”
雨薇目瞪口呆,而他涩然一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轻易离开洛阳了?”
“你怎么知道?”雨薇颤声道。
“睿都能想到的事,父皇岂会预料不到?”元仲叹了口气,“父皇要得到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那么,殿下是来抓我回去的?或者,是来劝我嫁你父皇的?”雨薇冷然苦笑,脸上的温润全然不见。
“不。”元仲摇头,“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东西?”
曹睿从怀里掏出一块雕花木牌给她。
“这是什么?”雨薇问。
“通关的令牌。”
雨薇更惊,曹睿却平静:“你需在落日前妆成平民混出东城门,我让赵武备好车在东郊接你,然后护送你远去往陈郡,那是子建皇叔的封地,父皇最不喜欢的地方,若真到了那里,父皇未必再愿花费精力去追查”
他计划缜密,早替她安排好了一切,雨薇既惊且忧:“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死,更不想看你成为父皇的妃嫔”
“可若是陛下知道了,你”
元仲摇头打断她:“我不在乎”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雨薇终于止不住哽咽,眼前迷离一片,他的笑却如此清晰——为什么?每每在她决心放下痴念的那一刻,他都会用那样的温柔让她沦陷
而他站起身,静静环住了她,任她瘦弱的身躯在他怀中轻轻颤动,他的视线落在了窗外的远方,焦点渐渐模糊:
“雨薇,原谅我。无法改变父皇的意志,无法为你挡去危难,我能做的只有帮助你选择逃避。我不知这样是对是错,只是,我依然期待着能有那么一日与你重逢,一起看冬日的飞雪,赏春日的桃花,采夏日的芙蕖,酿秋日的美酒”
泪落如珠,雨薇终于恸哭,前路茫茫关山万里,重逢谈何容易!
——才入了心扉,便要失去,方生了眷恋,却要离开!人生之痛,莫过于爱的时候错失了,错失了之后才爱
一切都静默下来,只剩与他的静静相拥,仿佛苍茫天地万丈红尘,都在这一刻,悄然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俺回来了,出门了大半个月,回来发现欠下了一大堆工作、值班、考试,最近,累的睡觉都成了奢侈,所以原谅俺的失踪,俺不弃坑
☆、分娩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终究打破了宁静,雨薇离开了元仲的怀抱,悄然抹去泪痕,披衣出去。
阿芷已在院中开了门,进来的却是一个女子。
“宛玉。”雨薇意外道。
“江大人。”宛玉一脸焦急,“不好了,刘淑媛娘娘难产”
“你,别急,说清楚些。”
“已经七八个时辰了,胎位不正,先露为手,女医和稳婆已用上了各种手法和推拿,也无法转正胎位,娘娘和胎儿都危在旦夕啊”宛玉虽急,却只用上三言两语便讲清了全部情况,“为今之计,也只有令丞大人才能救娘娘和小皇子了”
雨薇却陷入了迟疑,若在以往,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可偏偏今日是她逃走的最后时机了,一旦错过然而,这样的犹豫也只是一瞬,片刻间她已下了决心:“好,我随你回宫!”
她让宛玉先上车,自己则回屋去拿药箱,手刚伸向药箱却被元仲轻轻按住:“你可要思虑清楚,错过了今日,未必再有机会离开了”
“我想得很清楚,没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了,更何况当初是我鼓励娘娘留下这个胎儿的,娘娘若因生产而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雨薇肯定道。
“那你也要想到,若不能逃开,其后可能面对的一切”
“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雨薇顿了顿,注视着他,突然微微笑起,“而且,至少,我们现在不用再提离别了我心里,竟隐隐有些高兴呢”
元仲一呆,慢慢松开了手,对着她清澈的眼眸,心里竟也隐约地轻松和欢喜起来——是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后的困苦可以一同面对,但至少,这一刻,不用分离
相视一笑,彼此的心意在这一瞬了然,他不再阻拦。而她,忽然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点住了他的唇,只蜻蜓点水似的轻轻一下,然后转身,提起药箱,冲入漫天飞雪之中
刘淑媛的寝殿前,医女宫人们进进出出已忙成一团,内屋里隐约传来刘氏虚弱的呻吟声。
雨薇心急火燎地赶到,却被宫女阻在门外:“令丞大人,可这是产房男女有别”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雨薇怒斥道,“倘若娘娘有个好歹,你可担当得起?”
“大人恕罪。”那宫女吓得跪倒,却仍面露迟疑,“只是此事事关娘娘名节,请容奴婢禀告皇后娘娘”
“迂腐!”雨薇气不打一处来,听着刘氏的声音越来越弱,恨不得立即坦白自己女子的身份进去。
“让他进去!”此时,一个沉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跪了一地,正是魏帝曹丕和皇后郭氏亲临。
但见曹丕在雨薇面前站定,直视着她道:“让江令丞进去,不必把她当成男子!”
这话引得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皇后也微带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雨薇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她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只欠身略施了一礼,便拉着宛玉冲入产房。
刘淑媛躺在床上,一脸的疲惫憔悴,整张脸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汗湿的长发散乱地粘在脸上,掩住了那倾国的容色。
雨薇走到近前,伸手把了她的脉搏,安慰道:“娘娘不要害怕,微臣一定尽力救治娘娘和小皇子。”
刘淑媛闻言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雨薇,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雨薇明白她的顾虑,迟疑了一下,俯身到她耳边,轻道:“娘娘不必顾虑,雨薇其实也是女子”
刘氏诧异地注视着她,随即,却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变得安然。但阵痛袭来,她整个人又止不住地痛苦呻吟。
雨薇不敢再耽搁,取出药箱中的听筒,俯身到她腹部听诊胎心,又触诊胎位,同时命接产的医女报告病情。
看的目瞪口呆的几个医女稳婆这才回过神来,医女卢氏颤声禀道:“娘娘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