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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集,偏离了官道,除了趁墟赶集的日子外,平时很少客人,像现在,全店就只有这一行古怪的客人。
一切安顿舒齐之后,独眼老头亲自到厨下配菜。
小地方,小店,实际上也没多少菜让你配,只是些牛羊风腊豆腐小菜而已,但老头还是在厨房里挑拣指点,连酒他都要先尝过才作准。
酒菜分成两份,一份在下人一边,一份在老头房里,老两口对坐,风瘫的女儿躺在床上等着喂食。
老太婆看来很体贴,为老头布菜添酒,她自己也陪着喝。
小二提着灯笼,引进一行客人,从房门望天井很清楚,一老三少,分别是两男两女,两个女的短打扮,青绢包头,年纪身材都差不多,看去是一家子走江湖卖艺的,可是紧跟在后面进来的却是顶两人抬的小轿,放落之后,不见人出轿,是顶空轿,连同原先的天井里是两顶小轿。
在小二安排下,一伙人很快在对面房住定。
老太婆起身掩上房门,又回原位坐下。
“这一伙客人很古怪?”老太婆低声说。
“并不比我们怪!”
老头子呷了口酒。
“不对!”
老太婆一只手重重按上桌沿。
“什么不对?”
“刚才的那老者和年轻人的身形很熟,像在那里见过……”老太婆皱眉深想,片刻之后,突然栗声道:“我想起来了,那老的是‘至尊门’姓安的长老,年轻的是他的护卫‘无肠公子’东方白,想不到他们居然跟踪而至,这……”
“啊!”老头子独目圆睁,“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他二人没错。”顿了顿又道:“他们设想的真周到!”
“周到,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备了一顶空轿么?加上我们的一共两顶,正好抬你们母子回去。”
老头子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这笑充满了诡秘的意味。
老太婆虎地站起身来,骇然望着老头子。
老头子自顾自地干了一杯酒,冷笑更浓。
老太婆目不稍瞬,渐渐,脸上的肌肉起了抖动,抽扭,最后完全变了形。
“你……你……”老太婆像碰到了鬼,舌头打叠。
“你现在才知道?迟了!”老头子语如冰弹。
老太婆的眼色变成惊怖,全身抽搐强直,就仿佛羊癫疯要发作的样子,最后坐了回去,两手撑住桌子。
“我……我料到……会有今天!”
“你悔不当初?”
“我……不后悔,你……可以杀了我。”
“杀你?哈哈哈哈,你既然死不后悔,杀你是多余,让你活着,以你天生的妖魅,虽然年纪大了,但仍然可以再找到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你一样活得很快乐,不过比以往稍有不同,你不必再易容,因为你已经没有武功,也不能再用毒,因为你对毒会产生特殊的感应,用毒便反害自身,这些酒菜里我已经在厨房加了作料,你一无所觉,这表示你的道行还差得太……”
“住口!”
老太婆嘶声狂叫。
“哈哈哈哈……”
老头子发出狂笑。
房门倏然被推开。
两条人影闪出门边,赫然是刚刚投店的一行男女中的一老一少,老太婆猜得不错,老的是化身“至尊门”安长老的“狐精”牟永年,少的是“无肠公子”东方白。
不过在老太婆心目中卓永年仍是安长老,因为他的体形已经改变,她不会想到他会是原本猥琐的天下第一神偷“狐精”卓永年。
老头子敛了笑声,一老一少步了进去,掩上房门。
“宇文锦,你……做得太绝!”老太婆的声音像病中人的呻吟。
“年素玉,绝的是你!”
老头子的声音隐含激动。
现在情况已经明朗,老头子是化身“天雷子”丘望的“三恨先生”宇文锦,老婆子是背夫私奔,貌若天仙的乾坤教主夫人年素玉,他俩的风瘫女儿是“阴阳秀士”李思凡与前妻所生的独子“桐柏大少”李子陵所改扮。
一行人瞒天过海,却依然逃不脱。
这一回合,可说是“毒道”与“易存术”的大决斗,“三恨先生”棋高一着,年素玉一方惨败,败得很彻底。
卓永年悠悠开口道:“老夫该称芳驾牛夫人、李夫人,还是教主夫人?”
年累玉激愤得连喘大气,她似乎已瘫痪了。
东方白望着老太婆,默想她那羞花闭月的风韵,感慨无论男女只要一步走错,便会贻终生之恨。
江湖上的恩怨可怕,男女之间的情仇更加可怖,爱与恨只差一线,一物的两面是强烈的对立,演变的结果是两个极端。
“宇文锦,你杀了我!”年素玉栗叫。
“我说过不会杀你,你岂可不看这出戏落幕。”说完,转向卓永年道:“我们连夜回程,以防万一发生变化,李思凡那兔崽子鬼计多端。”
卓永年点点头。
四月二十三日。
时间是亥子之交。
牛府大厅摆设了香案,张灯但没结彩,近百弟子麇集在厅外院中,准备着行乾坤教复舵大典,没有任何宾客,执事人等不断出入,像是很忙,却又无事可忙,是一种故意制造的气氛,实际上他们等待的不是典礼而是一种可怕的血的祭礼。
时间在诡谲的气氛中消失。
子时将正,所有弟子依序排列在厅外,各执事人等各就各位,“阴阳秀士”李思凡与“魔魔夫人”先后差一步从内门步入大厅,李思凡站在香案正前,面向外,他已不是牛员外的装束,面是是早先教主的本来面目。“魔魔夫人”侧立在香案右方,半面向外。
里外鸦雀无声,静得可怕,除了袅袅香篆,完全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蓦地,一名黑衣人穿过行列,直冲厅门。
“报!”
“何事?”
“禀教主,外面桩子传回消息,敌人分三路进入集子,朝本府迫近,每一路的人都在五十以上,看样子是要对本府采取包围之势。”
“再探!”
“遵令!”
黑衣人转身疾奔了出去。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阴阳秀士”步出厅门,站到阶沿之上,高声道:“各位弟兄,敌人已经明目张胆进犯,本教的生死存亡决定在今晚,各位务必要尽全力,彻底消灭敌人,现在照原定计划立即开始行动,注意,切不可失误!”
近百弟子齐齐轰应一声:
“遵命!”
行列散开,分朝不同方位奔去,刹那间散了个罄尽,现在剩下大厅里数不满十的执事人员,不用说,都是教中有地位的高手。
“魔魔夫人”出厅,站到与“阴阳秀士”成犄角的位置。
场面又沉寂下来。
暴风雨前的宁静,杀机已开始扩散。
黑衣人再度奔入。
“禀教主,本府已被包围!”
“知道了!”
黑衣人退出。
“教主,如果‘至尊者’不现身,我们的安排岂不是白费?”
魔魔夫人开了口。
“他一定会现身,他不会放过除灭本教的最佳机会,本座是他的唯一目标,也是‘至尊门’称尊的最大障碍,他不会完全假手于属下弟子,再加上他的狂妄,焉有不趁机会打响名头向武林天下展示雄威之理。”
“希望如此!”
“当当当!”
外面传来三棒锣响,显然是警号。
气氛紧张得无以复加。
厅里的执事人等冲出厅门,散开环立在“阴阳秀士”身后,灯光映照下,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赤红的。
脚步声传来,很规律,毫不凌乱,就像是经过训练的士卒在操演,紧接着红潮涌现,尽是遮头蒙面的红衣人,进入院地之后,雁翅形展开,面对大厅,正中央留了一个缺口,看态势是等待为首之人。
“阴阳秀土”挺立着成了木雕,目芒也已凝固。
没任何人发出声音,场面由动而静。
无形的杀机弥漫了每一寸空间。
突地,两顶小轿冉冉而入,左右停放,抬轿的随即站到轿门两侧,双臂环胸,昂头,大有宫廷武士之风。
“阴阳秀士”的目芒闪了闪。
轿中竟系何许人物?
诡谲,令人不耐,也使人感到恐怖,每个人心头上的压力在不断增加。
子时正。
“至尊王驾到!”
一声高喊打破了可怕的死寂,就像是空气突然爆炸,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同时也正式揭开了今晚这一场血剧的序幕。
“阴阳秀士”的两眼泛出寒芒。
“魔魔夫人”稳如泰山,一无反应。
一个高冠巍峨的红袍老人悠然出现,缓缓挪步走向院心,长髯拂胸,貌相威严,仿佛真的是一位王公霸侯;紧随在红袍人身后的赫然是“无肠公子”东方白,在距阶沿约莫三丈之处红袍人停下身形,东方白隔五尺止步。
“阁下就是‘至尊王?”’
阴阳秀士先开口。
“不错!”
“本教主候驾多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