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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菱忽然道:“敢问龙兄,薛怀义尚有多久抵达此处?”
众人听得大感错愕,这种事如何猜估?
龙鹰哈哈一笑,道:“来自天上的垂询,本凡人只好献丑,三息之内,我们可听到他的蹄声。”
语声方落,微仅可察的蹄声自远而近,瞬转清晰。
龙鹰大喝道:“假和尚薛怀义,给老子滚上楼来!”
第十三章 决战皇城
踏入八方馆第三重楼的薛怀义,仿如从阴曹地府闯到人间的夺命煞神,左手收在背后,重铁棍从他身后探出尺许长的一截。这位武曌硬捧出来的白马寺住持体格魁梧,容颜粗犷,垂在右旁的手比普通人大上一倍,脖子粗壮如牛,显示他过人的体魄,灰色僧衣,双目凶芒闪闪,当他目注龙鹰,旁观者竟有他的目光足可射碎敌手的错觉。
此时所有人包括来俊臣全退往两旁,屏息静观,形成一股笼罩整个食馆战场的庞大压迫力。
全场最轻松的是龙鹰,他仍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里,双手捧汤喝个不亦乐乎,一滴不剩后放下汤碗,似乎终于发觉对手的存在,现出灿烂带点懒意的笑容,一双眼睛明亮起来,不过那种芒采是内敛的,似是眼神之下又暗藏异芒,令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有种摄人魂魄的魔异力量。
薛怀义的僧袍忽然无风自扬,霍霍作响,显示他提聚功力,可在任何一刻发动,且必是雷霆万钧之势,直至敌手落败身亡。
除龙鹰坐的大圆桌外,两人间隔着另三张圆桌,布满杯盘碗碟和吃剩的饭菜,皆因没时间收拾。
对龙鹰摆明不放他在眼内的态度,令薛怀义恨不得喝其血噬其肉,不过他终是经验丰富的高手,知龙鹰故意惹怒他,但知道归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如不立即出手,其他人会认为他胆怯。
龙鹰摊开双手,笑道:“喝完汤哩!还不动手!”
薛怀义一字一字缓缓道:“你要死还不容易吗?”
说到最后一字,他庞大的躯体弹上离他最近的桌面,足尖一点,下一步已跨往第二张桌面去,灵活轻巧如狸如猫,且有缩地成寸的视觉效果,只是这种惊人的身法,足使人明白他为何横行多年,杀人无数,仍能屹立不倒。
再一步他迅如疾风地移到第三张桌面,不碰桌面任何碗碟,触桌无声,认位之准,教人叹为观止。
旁观者有人忍不住喝彩,倍添其威势。
际此短兵相接,大战一触即发的一刻,龙鹰仍有余暇哑然笑道:“喝错采哩!”
“呸!”
薛怀义狂喝一声,平地起焦雷,另一刹那他凌空扑向龙鹰,变成双手持棍,朝安坐的龙鹰照头分中劈下去。
龙鹰双手一掀,桌面连着杯盘碗碟罩头盖面地向对方迎去。
薛怀义一来被桌面掩遮视线,二来不想被饭菜溅到身上,使他大失体面,倏地从空中落回地面,铁棍变招,从直劈改为横挑,用劲巧妙,桌面由直盖过来变成侧斜掉往他的左侧,连带挡开了随桌而至的碗碟“暗器”。
叫好的声音更多了,不用说全是站在他那条阵线的人。
龙鹰再次现身眼前,仍安坐椅上,笑道:“一招!”
除薛怀义外,每个人均明白龙鹰意之所指。
薛怀义差点给气死,怒喝一声,铁棍二度迎头劈往龙鹰,众人看得直摇头,龙鹰手无寸铁,若要空手应付对方的内家横练和铁棍,与找死实在没有分别。
眼看龙鹰给劈得爆头惨死,且明明劈个正着,龙鹰竟连人带椅后移逾尺,棍尖险险在他鼻尖前半尺许处落下。
薛怀义大吃一惊,他也看不清龙鹰移动的速度为何竟比他的棍子快。铁棍离龙鹰头顶尚余尺许距离,他肯定龙鹰仍在原位,岂知竟击在空处,登时吃足用错力度的苦头。
“当!”
棍头狠挫地面,木屑四溅。
旁观者几乎人人不敢相信眼睛。
薛怀义来不及变招,龙鹰终于发动,整个人弹起来,本作坐驾的椅子以双手高举半空,做出从高而下斜砸的姿态,可是此时离开薛怀义至少近丈距离,照看应没法威胁对方。在旁观者心中,纵使他砸中对方,以薛怀义的横练功夫,该属蜻蜓撼石柱,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
薛怀义拖棍后撤,同时借势上挑,准备向龙鹰的下盘狂攻。岂知棍子升到腰际的高度,竟被龙鹰往下撑来的脚尖点个正着,虽点水般轻轻一触,其似轻实重处令薛怀义顿感棍头宛如被千斤大铁锤重敲一记,不要说变招,多举高半寸亦办不到。
到棍子一轻,龙鹰另一脚尖点在棍子中段处,本无威胁力的椅子变成照头照脑向气得双目喷火的薛怀义斜砸下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龙鹰从敌方的棍子上走过去,展开攻势。如此奇招,确是想所未想,听所未听。
薛怀义当机立断,放开从未试过在战斗中离手的铁棍,任它落往地面,丝毫不理砸下来的椅子,矮身坐马,一拳朝龙鹰胯下要害轰去。
任谁也知龙鹰赢了赌注,第二招即令薛怀义兵器离手,但牺牲的肯定是他的小命。
“砰!”
椅子在被击中要害前,先一步砸中薛怀义,劲气交击下,化为漫空碎片。出乎料外,本该对堪称当世横练大家薛怀义毫无威胁力的木椅,像暴风摧残嫩草般,把本稳如铁塔般的薛怀义打得踉跄横跌开去,硬撞往他右旁的桌子,碰得椅裂桌翻,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倾泻地上,杯碎碟破,情景混乱,薛怀义还血流披脸,全赖伸手按地,方没变成滚地葫芦,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原来所谓外家横练,是要练得皮肤肌肉坚硬如铁石,能抵得住等闲拳脚刀枪,不过遇上有内家真气的对手,则只能起轻微的阻挡作用,故被视为下乘功夫。
像薛怀义的内家横练,练的是内家真气,可劲随意转,从内而外应付敌人的攻击,等若护体真气,比之外家横练,有天渊之别。
刚才由于薛怀义力求一举毙敌,将体内近八成真气全集中往攻向龙鹰下阴的一拳,抵挡龙鹰一击的护劲只余两成真气,而在一般对敌的情况下,该是足够有余,岂知龙鹰贯满椅子的真气并非凡气,而是超乎真气来自魔种的奇异能量,立即破去他已嫌不足的护体真气,纯凭外家横练硬挨一记,哪还不被打得东倒西歪,内腑受创。
早前胖公公密告龙鹰的正是他横练气功的虚实,令龙鹰对他了如指掌,反之薛怀义对龙鹰一无所知,在龙鹰一手营造出来的形势下,吃了个大亏,丢尽脸子,激起凶性,进一步失去高手应有的冷静,阵脚大乱。
龙鹰如影附形,左脚尖触地,右足疾扫薛怀义耳鼓穴。
薛怀义使出浑身解数,凭按地的手撑得躯体离地,收缩伸张,撑出其中一脚迎击龙鹰。
“砰!”
这次双方均没占丝毫便宜,龙鹰给送往屋梁,薛怀义终滚跌地上,当龙鹰回落实地,薛怀义借腰力弹起,双目喷火地朝龙鹰杀去。
众人看得怵目惊心,没发出任何声音,只余沉重的呼吸声。
龙鹰先往后移,然后冲前,与薛怀义战作一团,全是埋身搏击的功夫,且是招招不顾己身,只避开要害,务以击中对方为主的战术。
薛怀义采取此一战术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一向以这套名之为“玩命拳”的功夫名震洛阳,顾名思义,就是以命搏命,凭着天生异禀和练至登峰造极的内家横练,一旦敌人被逼至不得不和他打这种方式的硬仗,从没有一人能在他手底下活命。
龙鹰却似是主动和薛怀义如此拼过高低,以硬碰硬,你击中我一拳时我回敬你一脚,场面火爆目眩,两人均以高速进退闪跃,此来彼往,一时间没人弄得清楚任何一方中了多少招,谁胜谁负。
薛怀义则是心中暗喜,因为龙鹰此刻打到他身上的劲道正不住减弱,大不如前,在这方面他是经验丰富,尽管对手起始时气势如虹,但终在气脉和挨揍上比不上自己,败象已呈,只要加重压力,龙鹰肯定挨不过十招。
场中眼力高明者,亦从速度和气劲上看出采用这最不智战术的龙鹰落在下风。
而事实确是如此,不过却是龙鹰一手炮制。
胖公公指出要击败薛怀义,江湖上能办到的肯定在二十人以上,但能杀他的不出寥寥数人,正因他这套以命搏命的战法。加上他须隐瞒袖里的乾坤,为此多吃了最少四拳一脚。
蓦地龙鹰踢出妙至毫颠的一脚,扫在对方股腿肉厚处,魔功迸发,薛怀义应脚横跌,今次龙鹰是不求伤敌,但求脱身,接着往后疾退,犹如一道魅影般仰身穿窗,投往外面广阔的空间去,登时惹得外面传来潮水般起伏的惊哗声,可想见无缘登楼的观战者终于盼望到的那种兴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