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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刚想站起来,眼却瞄到墙根处有一个暗淡的影子,一个在密室烛光下被隐射出的圆点。少年的心跳突然停止了,他楞楞的伸出手去,往那一点轻轻一按。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米之外的黑暗已经消失不见。
门怎么关上的,他根本没看到。就跟之前没看到林叔如何拉开那块石板一样!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完全密封的空间(通风处他根本找不到),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抱着还在笑的小婴儿倒到石床上,他真怀疑刚才他跟他一起逃跑的小家伙是不是被掉包过了。
把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
举起小家伙,他无奈的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俩了。”泪,滑落
放走用那样的方式震怒爹的他,林叔大概避不过爹的责罚吧。毕竟他和自己都是,那么毫不遮掩的怀念着娘亲。这是爹无法容忍的。林叔,放你和娘亲在地府重新相会,这是你的期望吧?
被腾空举起,小家伙居然不笑了。一对大眼定定的看着兀自落泪的少年。小手伸出,往他脸上抹去,却碰不到她想碰的东西。
那一双大眼。多像他娘亲的眼啊!都是同样的蓝,清澈得瞧不见丝毫杂质。他甚至可以在她眼里瞧见他自己!娘亲走后,他找遍了所有珠宝铺,连爹爹珍藏的宝石他都一颗颗翻过。没有,没有任何一块宝石可以像他娘亲的那样蓝,那样纯净!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不会再放手了!
他的娘亲是个惹人喜欢的大美人,原本不情愿的嫁给爹,后来却无法自拔的爱上了爹,为他生下鳞儿为他打理庞大的家业,替爹摈除所有的后顾之忧。以为这样,爹的情就会全给她。没想在第三年爹却迎娶了一富商之女,立为二夫人。娘亲以为是她做得不够好,才令相公以这样的方式向她表示不满。善良而单纯的娘亲,自那以后就更加努力的对爹好,甚至把抢了她地位的二夫人都照顾的体贴入微。然,她最终死心,在爹搬进二夫人房里并对她长达半年的不闻不问之后。
那一夜,好大的火。林叔后来告诉他,那一夜的火直到第二天才完全扑灭。整个大宅子,毁了将近一半。娘想烧死的爹和二夫人都没事,她自己也没事。那以后,爹把她关进了地牢。
高枕无忧的爹在不多久便把娘忘却在那狭小潮湿的地牢里了。他更加放心随意的带着他的二夫人游街访友,出席所有的宴请。似乎他那惹人喜欢的原配夫人未曾存在过一样。
他记得,那一夜久未见面的娘亲突然出现在他的床前,她还是那般美丽和温柔。她把他楼进怀里,像她从前常做的那般,轻轻摇着他,给他唱好听的小曲儿。
他问娘亲还会不会离开他,娘亲笑着说不会了,从今往后,她都会和他一直陪在爹的身边,三个人快快乐乐的活着。然后他在娘亲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等他再醒来,林叔却哭着告诉他,娘亲不在了,娘亲走了。那一年,他6岁,懵懵懂懂。
现在,他已经完全知晓。那一夜,娘亲从地牢里逃出,自己吃了颗她嫁过来后准备自尽的毒药,又把另外两颗兑水后混入他和爹的饭菜中。没想那晚爹却带着二夫人母子去赴宴了,而他那晚吃过林叔给他做的烤鱼就直接上床睡了。最后,走的也只有娘亲而已
少年收手把小家伙的眼贴近自己,那纯净的蓝。娘亲,你听见了吗,你爱的男人说的话。
爹当着他的面,指着母亲冰冷的尸首冷笑说:“知道为何爹不爱你娘亲吗?知道为何爹要想方设法的远离你娘亲吗?全是因为她那双妖瞳!那般令人作呕的妖瞳,竟敢直刺刺的看着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影子会出现在那恶心的妖瞳里,就令我无法忍受!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
把自己的影子印在这双纯净的蓝色眸子里,会令人作呕吗?
少年看着小家伙眼眸里的自己,那般清晰真实,比照铜镜还真。不,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甚至,他还是愉悦的。
那男人,怕的是看到一个如此真实的自己吧。即使这一次,是那么远远的看到一眼,也令他方寸大乱。
“咯咯”小家伙又开始笑了。
“那么,以后就要从新开始了?”他逗逗小家伙,眼里的笑意一丝丝剥离、组合、分层。出现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冷然和温情。他把冷然的收进眼里,只留给小家伙最真的温情。
“恩,让我想想。既然要重新开始,那就要有新的名字恩,叫什么呢姓林?不行,林叔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一直都说自己是奴才命那好了!姓楼!小家伙听着,今后,我就叫楼鬼炼,你就叫楼蓝鸢!”他顿了顿,补充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教你叫爹和哥哥。你先学会叫哪个,我就做哪个!”
两天后,怀着忐忑心情用水池里的水给楼蓝鸢擦身的楼鬼炼蓦然发现,他的小家伙居然是男儿身!这让他震惊得差点把小家伙溺死!醒悟的同时又有一丝他也不明白的窃喜滑过心田。不过稍后他就抛之脑后了。
是男儿身,对于现在的情况比较有利。
第三天,仔细算着时间的楼鬼炼没等到林叔。那扇石门,他知道永远也不会开启了。在抹掉他最后一滴泪之后,他把华丽的外衫撕成布条,把楼蓝鸢绑在了胸前。开启另一条通道的石门,坚定的没入了黑暗。
第三章 抉择
原本以为出去了就不会再回到这个密室,可被城外野狗追到毫无退路时,他发现他脑子里能想到的避难所,只有这里。在牺牲了一条腿甩开那群野狗之后,他又回到了密室的洞口,并且幸运的找到了机关。
打那以后,楼鬼炼和楼蓝鸢就在这里住下了。
他没有去打听林叔的下落,也不敢靠近城门。他相信只要他一通过城门,那个男人立刻就会得到通报。他也不能离开这里,因他太弱小。
连野狗都能欺凌的人,在江湖上谈何立足。
他一边带着蓝鸢时不时的外出找食,一边在密室里回想着母亲的教诲修炼内功。前者对他来说,就意味着在得到食物的同时也要得来满身的伤痕。不仅是要面对一群追逐他的野狗,而且是要躲避一帮以追打他为乐的乡村孩童。他受伤挨打也不介意,但他无法忍受他怀里的蓝鸢因疼痛而掉泪。
乖巧的蓝鸢,在他外出找食和练功打坐时从不发出半点声音。就算是在外面被打中了,也只是在他怀里安静的流泪。经过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鬼炼知道,蓝鸢在开心时是会大笑大闹。而在他痛苦时,他却是安静得没有“只言片语”。
这样的蓝鸢,让楼鬼炼疼得手足无措。
因渴望保护蓝鸢,楼鬼炼着了魔似拼命学习他所能记忆起来的武功招式。连记忆里的旮旯犄角都被搜寻过了,仍旧非常有限。母亲留给他的“清心诀”,已经练到所能练的极至了,那套心法本就是为女人而创。被困在原地的楼鬼炼愈发的沉默了,对着一个不会说话只会冲你笑的小婴儿,你能跟他有什么言语?当楼鬼炼发现他只要看蓝鸢的眼神和动作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干脆放弃了说话的权力。剩下的,只是对蓝鸢一味的宠溺而温情的笑意。
楼鬼炼解开胸前的布条,把裹得密不透风的蓝鸢放到石床上,自己开始动手打理抓来的野兔。最近他的武功和内力没什么进步,倒是奔跑的速度快了不少。外面那群咬着他不放的野狗已经对他造不成多少威胁了。
把血淋淋的兔肉放到火上一烤,他和蓝鸢一天的补给就做好了。他们没有刀具,做什么都是靠他那双手。包括拧断野兔的脖子,硬生生的扒皮撕肉。
几个月来一直做粗活的他体格变得强壮了,但他那双手,却仍纤细依旧,连该有的硬茧也没出现一个,连他那身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也照样细腻依旧。是母亲的“清心诀”在起作用。不然怎么说,那是为女人而创的。
鬼炼跳到床上,仔细的从烤好的兔腿上撕下一片嫩肉,还带了些血丝的。蓝鸢乖乖的张嘴含下肉,小手却摸上鬼脸拿在手里的整只野兔。刚烤好的,虽没有作料,却仍香气四溢。
鬼炼抓起蓝鸢的小手,拿他油亮亮的手指在他粉嘟嘟的小嘴上划了一撇八字胡。然后对着那张赌气的可爱小脸兀自发笑。
捉弄他的小宝贝,可是他唯一的乐趣了。
蓝鸢宝蓝的眼里盛满了他的笑意,他的眼里都是他!
啃着烤兔肉的鬼炼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