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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王还好吧?」容虎小心翼翼地问。
「吃得很少,也不肯多说话。今天他唯一一次开口,就是问洛云找回来没有。」容恬说,「凤鸣始终觉得,是因为他乱说话,才导致了若言对繁佳贵族和梅江边上那些渔村起了杀意。他一直在自责,看见他这样折磨自己,本王」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家那边,对余浪有几分把握?」
「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但这狗贼非常狡猾,每次出入王宫都改变路线,出门时间也不定,身边随从众多。但罗总管说了,一旦找到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为鸣王报仇。」
容恬只是默默听着。
半晌,叫了一声,「容虎。」
「属下在。」
「凤鸣最近不好过,你那边不管什么消息,记住,报喜不报忧。还有,假如找到证据,证实洛云已经」容恬声音微微沉下,「坏消息,就不需要告诉他了。」
容虎向容恬禀报完毕,离开继续处理要事的大王,从内室出来,穿过中庭,踏上碧绿雕花垂檐的九折回廊,往凤鸣的寝室走去。
凤鸣的寝室,也是容恬的寝室。
一直以来,为了增加和凤鸣相处的时间,容恬经常在床边处理公务,听取手下来自各方面的报告。
没想到当下最棘手的问题正是出在这里。
上次容虎向容恬报告,离王毫无预兆地对繁佳贵族和梅江渔民下手,被旁边的鸣王听见,引发了骇然大波。
鸣王陷入深深的内疚痛苦中,而大王则认为问题的起因,是不应该在鸣王面前谈及各国形势,从而把鸣王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中。
从那一天开始,所有公务移到另一间内室处理。寝室变成了鸣王养病休息的专用地。
问题是,这样真的好吗?
容虎觉得心里有一点烦乱,站在廊下,对着不远处两丛刚刚绽放,散出层层叠叠的若紫若红的花瓣的春来紫,站了片刻。
感到胸中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气闷感稍稍缓解,才继续迈步,走向寝室的方向。
其他事可以不对鸣王报告,但萧家杀手团有信来,这件事还是要告诉鸣王,毕竟鸣王才是萧家货真价实的少主。
寝室是清辉殿守卫的重中之重,相连的院子里巡逻队来回穿梭,门口站着由容虎亲自挑选出来的西雷侍卫,身如铜铸,手不离剑柄,看起来很不好惹。
曲迈端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旁边坐着,拿着一块乌黑的石头擦剑。
容虎不禁停了停,「你在这里干什么?」
曲迈抬头瞪起眼,不耐烦的说,「怎么你和少主都这么问?真是气死人,我又不是吃白饭的,不能去离国杀混蛋,让我看门总可以吧?有刺客敢来,我保准戳死他十来个。」
容虎说,「你腿上的伤还没好。」
曲迈没好气地道,「一点小伤,不要总挂在嘴上行吗?洛云不在,我本来应该接替他的位置,在屋里头贴身保护少主,少主却一定要我回床躺着休息,还把我赶了出来。就算不能进屋,我也要在门口待着,这天底下,没有躺床上发傻的萧家人。」
曲迈一肚子牢骚。
按照他的想法,洛云是和他一起的时候失踪的,自己腿上的伤是离国的混蛋刺伤的,把洛云和自己的账加一块,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到离国去大杀四方。
可就是因为腿上这微不足道的伤,崔洋冉青他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就把他给甩了。
不能去离国已经很郁闷,想贴身护卫少主,还要被赶回去。
萧家人总有萧家人的骄傲和自尊,要曲迈乖乖躺到床上混吃等死,那绝不能从命!
但少主毕竟是少主,他又不能完全罔顾少主的意思,曲迈想来想去,咬牙切齿地端了椅子过来,在寝室外当起了门神。
少主你看,坐着也是休息,我坐着看门总可以了吧。
兄弟们在离国杀人,我却只能在门口磨剑。
哀怨地把充当磨刀石的黑石往宝剑锋刃斜边上用力刮蹭,让剑锋更加白亮,曲迈似乎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只知道遵守命令,冷血杀人的萧家杀手团一员,被他家少主潜移默化成敢爱敢恨,敢有独立思想,还敢发牢骚的属下了。
「你要找少主?」
「嗯。」
「先别进去,少主刚刚才睡下,别被你吵醒了。你老婆好不容易才哄他睡了。」
刚打开掀帘子的容虎只好把手收回来。
「有罗总管他们的消息吗?」曲迈问。
「有。就是过来向鸣王报告这个的。」
曲迈也属于萧家内部人员,容恬布置对付若言的三步走计划时,他也在场,容虎毫不隐瞒地把刚刚得到关于萧家杀手团的情况都说了。
听见那一长串被萧家刺杀的离国官员名单,曲迈露出仿佛心爱的烤鸡腿在自己眼前被人全部抢走的伤感眼神,扼腕道,「要是让我去离国,这名单里我至少能分五个名额。」
容虎对他那被兄弟抛弃了,吃了大亏的表情,颇为无语。
萧家人毕竟和西雷精锐不同。
萧家杀手团以暗杀难度高,暗杀人数多为成功人生的指标。在以容虎为代表的西雷精锐心里,人生最大的胜利,则是保护、辅助大王,做大王君临天下,登上巅峰的一块垫脚石。
为了这一点,容虎随时准备,以任何方式付出自己的生命。
大王既要夺回西雷王位,又要面对其余十国动荡的局势,肩上担子一天比一天重,还要为鸣王悬心。
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让鸣王成为大王的助力,而不是拖大王的后腿。
拖后腿这个新鲜词,是鸣王教他的,非常形象,鸣王只说了一次,容虎就记住了。鸣王既然能创造出这样形象的词来,那么,一定也应该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吧。
帘子微微动了动,然后被人从里面掀了开来。
秋蓝一手抓着锦帘,一手轻轻捂在嘴边,像是正想打个哈欠,懒懒地从门槛里跨出一只脚,抬眼看见容虎,有些惊诧,忙把锦帘放下,走出来问,「你怎么来了?」
容虎答了,问,「鸣王醒了没有?」
秋蓝说,「早醒了。他只是看我求得辛苦,才勉强自己躺下,挨在枕上翻来覆去。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样僵躺着多难受,所以又去求他,还是起来坐着吧。唉,真急死人了。这样下去怎么办?如今他连我做的菜都不怎么吃,昨天辛辛苦苦磨的豆腐,包了肉馅香煎,他从前很爱吃的,每次能吃一大盘,现在吃了半块就叫我端到一边了。都怪那个离王若言,把鸣王害成这样,大王什么时候杀了他才好。」
说起若言,连秋蓝这样温顺的女孩子也咬牙切齿。
容虎安慰了娇妻几句,请她去给凤鸣做点吃的来,自己在外面报告了一声,走了进寝室。
进门就见到凤鸣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衣,呆坐在一个阳光晒不到的角落里,脸容憔悴不堪。
苍白的脸依然俊逸漂亮,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失去了神采。
连累了数不清的人命,心理上的重担,其实比身体上的创伤更难治愈。
听见有人进来,凤鸣良久才把头稍转了转,挤出一丝苦笑,「是你。有什么事?」
「萧家有消息从离国传来。」
容虎有条不紊地报告一番,把刚才向容恬念过的被杀官员名单,又向凤鸣念了一遍。
凤鸣听着那些并不熟悉,却已经被死亡气味浸染的名字,沉默了一会,低声问,「我们的人有伤亡吗?」
容虎有片刻迟疑。
这样大规模,高频率的刺杀人家都城的官员,怎么可能没有伤亡?离国的护卫队也不是光吃干饭的。
可大王又吩咐过,只许报喜,不许报忧。
容虎想了想,较缓和地回答说,「大概伤亡了七八个,这是无法避免的损失。但对这么多离国官员被成功刺杀而言,这个伤亡数字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萧家杀手团,果然名不虚传。」
「你在安慰我?」
「属下」
「容恬在安慰我,秋蓝在安慰我,你也安慰我,人人都安慰我」凤鸣轻叹道,「但实际上,需要安慰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被我害死的冤魂。」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只为了在梦中拖延若言一会儿,为了说点让若言感兴趣的话,为了玩一个战争游戏。
他明明知道自己面前那男人的身份,知道那男人掌握着无数人的生命,有着残忍无情的心肠,而他却天真地以为这是一个两人之间的口头游戏。
他说的那些话,直接诱发了若言的——杀意。
一想到这些,凤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