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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势子更猛,纵的是根有铁包头的桩子,虽不似只木制成的主桩,这般摧枯拉朽,散成一堆木屑,可是桩早经狄遁用金刚大力法踏折,人一上去,立即中断。喀嚓叭拉一片响过,俞正再也收不住势,二次坠落下来。坠时身往下歪,恰巧近旁有桩,百忙中妄想用手去扶。不料根根如此,应手立折,连断了三根,人又几乎栽倒,耳听狄遁哈哈笑道:
“你师弟叫草包,你也和他一样。我说不结实,你偏不信,现在怎样?难为你师父这份传授,还不快请你家大人出来,真个要逼我做那以大压小、上门欺人的事叫老前辈见笑么?”
俞正本就满脸通红,闻言益发羞恼成怒,一声怒喝,方要发作,楼门内又走出几个人来。曹豹见势不佳,忙回报信,迎个正着,低声说了几句,意似说今日来了扎手。内中一个似是为首之人,倏地变色喝道:“你两个真不懂事,哪有这样待客之理,还不快走回去!非给师父坍台么?”曹豹诺诺连声,向楼门内跑去,俞正也停了手,红着一张脸说道:“你这厮暗中闹鬼,不是英雄好汉。我大师兄他们来了,少时自有你的好处。”
狄遁已听出,来人自知遇见劲敌,示意曹豹于乃师送信求援,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我不见你家大人,任你打我也不还手的。”说时,明见那伙人走来,却偏过头去,向着峰峦溪流,与申林比肩闲立,指点烟岚,闲话云树,状若未见,甚是安闲。俞正已从桩中纵出,见狄、申二人目中无人之状,恨得咬牙,正要答话,后来那伙人已自赶到。
为首一个中年人,见状知非易与,忙朝俞正递了个眼色,示意众人止步,独自向前笑向申林道:“申兄久违了。记得上次分手,曾说今日必来。家师日有定课,因申兄两次驾临都是早上,今日候至过午未来,只当申兄偶然忘却,午后率了愚弟兄数人同往后洞做功课。不料申兄信人,竟未失约。今日曹师弟应门,他为人鲁莽,必多失礼之处,望勿见怪。令师今日怎的不肯赏光?这位兄台尊姓大名?野地不是款客之道,烦劳申兄引见,同往楼中一叙何如?”申林知来人是对头神拳祖师钱应泰最心爱的大弟子尤嘉,为人好狡,笑里藏刀。自己为了夺回旧业,两次邀人,俱败在他师徒手里。别人口中多有讥嘲,独他假意客礼相待,来接去送,笑脸窘人,最是难堪,事前已和狄遁说过,当他又在假做过场,便唤道:“狄老英雄,这位便是钱朋友门下高足尤嘉。”话未说完,狄遁已侧脸笑道:“老弟,先前不是对他们说过,叫他家大人出来。我大老远到此,只为借你的光,瞻仰这位江南名手是怎样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事完还要去至天台访友。似这样来了一个又换一个的,难道他家大人就永不出来见人么?”说完,依旧负手看山,更不答理,把对面诸人全僵在那里。
尤嘉心中有气,因乃师一会就出,还未发作,同来诸人早沉不住气,闻言微一怔神之间,全都气往上撞。俞正首先抢步上前,戟指怒喝道:“姓狄的休得目中无人,凭你也配见我师父?来来来,一个对一个,胜得我们,自会请出我师父与你相见。”众人也跟着随声附和,摩拳擦掌,抢到狄申二人面前。尤嘉尚欲暂缓一时,好再叫人,只一会工夫,不如等师父快到时,有了把握再行动手,正想发话交代几句,略缓僵局,内中一个绰号辣手神雕马连的,阴毒险狠更胜尤嘉,学的又是一身小巧绵软的功夫,两双利爪用五行砂练过三年,下起手来又狠又快,专讲乘隙暗算,伤人致命要害之处。当日一上场,便和尤嘉一样,料定来者不善,众人只管乱叫阵,他只随同凑近,眯住两只兔眼,凶光内蕴,觑定狄遁,一言不发,等俞正说完话,刚要抢着上场,倏地身形往前一矮,口中轻应一个“好”字,话到人到,一个草上惊蛇之势,两手往前一伸,便朝狄遁腰间穴道抓去。两下相隔仅只数尺,马连这一手练就多年,乘敌无备,身往前倒,又近了些,同时脚尖抓地,用力一踹,势子真比射箭还疾,加以眼尖手快,双爪并用,十步以内从没脱过空,称得起是百发百中,更厉害是哑口,从不出声招呼,照例抓到敌人身上才行发话。距离这近,原无不中之理,在场诸人因乃师常说马连手大阴毒,将来必贻后悔,屡加告诫,谁也没想到他发动这快,心里一喜,多半以为敌人不死必伤,万逃不过。
忽听马连大喝:“看我”底下“厉害”二字未喊出口,紧跟着“哎呀”一声惨叫,人从狄遁身前斜着撞退回来,倒于就地,两手鲜血淋漓,人已晕死过去。狄遁依然神色自如,笑嘻嘻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处动也未动。众人立时一阵大乱,除尤嘉外,俱都愤怒如雷,呐喊齐上。申林见他们人多,方欲上前,狄遁喝道:“申老弟,你又不听话么?快些躲开!”,申林依言,纵过一旁。狄遁跟着扬袖而起,也不和人对手,也不纵跃,只是左闪右避,像穿花蝴蝶一般回翔反复,往来如梭,口里仍接口遥向申林笑道:
“我原说他家大人不出来,不和他们动手。偏生这孩子性子大急,又怪我风景看出了神,懒了一懒,打算让他占点便宜算了,想不到这里的人也是这样脆弱,我不还手都禁不起,大人见面,怎好意思呢?”众人闻言,益发暴怒。有的竟将身旁暗器取出,觑定狄遁打去。谁知狄遁竟似浑身长有眼睛,闪躲从容,也不见得过分敏速,和走马灯一般,一任众人四面围住,拳脚交加,暗器乱发,一下也未沾到他的身上。有时对面夹攻,吃他轻轻闪过,自己人还几乎受了误伤。狄遁笑道:“我和你们玩玩罢了。你们见我让你,还要动铁家伙,东西虽小,比你们却结实得多、莫要不知进退,一不留神伤了自己,不好看呢。”说时,众人见他始终没往起纵,意欲用暗器,四方集中,一齐上手,互相一递眼色,各擎镖弩在手,虚晃一招,扬手齐发。忽听狄遁哈哈笑道:“你家大人出来了,我懒得和你们玩了。”声随人起,平地一纵十多丈高远,向楼前飞去。
听到未句,笑声已由众人头上飞渡。同时楼门内也有一人口中大喝:“徒弟门快些住手,我来了。”跟着飞身纵出。一来一去,差不多都是一般高远。就在众人闻声愕顾之间,主客二人已然会到一齐,叙起话来。众人见师父出来,胆气顿壮,忙一窝风似赶去。这时马连业已缓醒过来,虽还强忍咬牙没有出声喊痛,但那一双阴毒狠辣。久惯暗中伤人的双手,一只已是齐腕节骨折断,青筋奋起,肿高寸许,另手除拇指外,四指反翻拗折,竟连筋肉一齐断裂,成了一个秃掌,仅剩点微皮,挂在上面,鲜血淋漓,即便医好了伤,也成废物。尤嘉终是内行,一看这伤,便知来人内功超群,平生未见,今日之事凶多吉少,就乃师亲身临敌,也未必占得上风,始终没有上前,刚将马连救醒,恰好乃师纵出。恐众人胡乱说话,少时越发不好下台,忙抱了伤人赶去,身还未到,主客双方已自动手。猛然心中一动,想起楼洞内存有许多财货和紧要物事,少时师父胜了还好,败了如何回取,念头一转,正遇曹豹听众人乱喊“马连受了重伤”,不顾看打,迎前慰看。尤嘉便朝他使个眼色,令其同回取金创药给马连医伤。曹豹素来怕他,只得随往楼上跑去。匆匆给马连上了止血定痛的伤药,忙着往内洞去收拾细软财物。见马连仍是眼含痛泪,咬牙切齿,并不随行。
尤嘉暗笑他大没骨头,平日占惯上风,一旦负伤便挺不住。方要转身,忽听马连长叹一声道:“师兄慢走。”尤嘉因事情说紧就紧,已然为他耽搁些时,加以师兄弟情感又恶,实无心听他再说闲话,忙答道:“师父命我二人往后洞办一件要事。师弟有话,少时再说吧。”说完,便往里走。马连厉声叫道:“我死在眼前,你二人尚记着我以前的过节么?”说时情急,用力大猛,身子晃了两晃几乎晕倒。尤嘉猛想起马连来时,全是自己半扶半抱,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一身功夫,近年又从异入学会采补一术,虽近女人,并未泄精,何致如此脓包,闻言好生惊讶,随口问道,“你受伤虽重,何致如此?师兄弟好好的,谁又跟你有什么过节,我实奉师命有事,一会就出来,给你上二次药。说这伤心丧气的话则甚?”马连狞笑道:“真人不说假话,你明见对头厉害,不是想备后场,便是想趁火打劫。老头子出时,你还没有和他见面说话,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