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全部结束的时候,4点54分。
进到厨房,煮一壶咖啡。很快,浓郁的香气溢满整个房间。她斟上一杯,走到露台,窝进宽大的藤椅。
夏末的早晨,刚飘过一阵雨,空气凉沁心脾,天空是烟青色的,远处的高楼笼着一层淡黄的光晕。
陶然安静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渐渐醒来。
拂来一阵凉风,握着咖啡杯的手有一点抖。
这不是她第一次梦见林醉。
她又梦见他回来了,莫名的,即使在梦里,她都知道这一定是在做梦,眨眼间悲伤汹涌而至,迅猛得来不及防备。
很奇怪,梦里的自己哭得很凶,陶然这辈子流过的眼泪加起来都不会有梦里那么多。
陶然很少流泪,可能是因为见过太多的眼泪,早已免疫。
妈妈为了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哭了整整半生,陶然一直不解,一个如此瘦小的身躯里怎么能释放出那么那么多的液体,完全不成比例。
或许是母女连心,母亲有先见之明,早就把她的那份眼泪流完了也说不定,陶然有些自嘲地想着,只有自己像个睁眼瞎子一样,琉璃说的没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事情发生的那天毫无预兆。
她回到家,天色不算太晚,林醉也已回来了,在等她吃饭。平常两人都忙,一起吃晚饭的机会不多,所以她还挺开心的。
两人随意地聊了点各自公司的事,没什么异样,至少陶然没觉得。
“前天晚上《浪迹》同时在线人数突破100万了。”林醉说。
“是吗?那真该庆祝一下。”《浪迹》是悠游公司的主打游戏,推出时间不长就有这样的成绩,陶然很替他高兴,职业病使然,又问,“有没有让公关公司配合宣传一下?”
“新闻稿已经发了,俊唐的人给数字加了水,按130万公布的,他们说是行业惯例,别的游戏公司都这样。”林醉埋头吃饭,说得不怎么起劲。
陶然一哂。俊唐广告以游戏推广见长,曾先后做过两家大型网游公司的代理,对这一行十分了解,所以陶然才把他们推荐给林醉,反倒没有推荐明澈。琉璃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自己人的生意给别人做,她解释说术业有专攻,明澈对游戏领域不熟,也没有计划开拓这个市场,与其腾出人手接这个单,不如把现有的汽车、纸业、食品等几块盘子大的市场做精做强。当然她没说的另一个理由是,恰恰因为琉璃是自己人。自己人和自己人做生意,东西做的好了坏了,价钱给的多了少了,话说的深了浅了,都是麻烦事,万一因为生意伤了感情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后来事实证明,当初悠游选择俊唐还是很明智的,做广告的或多或少都玩些花头,现在听到他们在宣传数据上做手脚,陶然也不怎么奇怪。
聊着聊着,陶然顺口说了句:“哎,你觉不觉得阿姨今天烧的菜跟平时不太一样?”
林醉细嚼慢咽地把嘴里的饭吃完,说:“今天的饭是我做的。”他说得挺平常的,可陶然知道自从请了钟点工,他们俩都有日子没动过灶台了,不由笑道:“今天什么大日子?我们家林总亲自下厨,看来我得多吃两碗。”
林醉笑笑,说好呀。陶然也没追问,想着可能是阿姨请假了吧。
吃完饭,那天的心情真是不错,陶然把冰箱里的平日没空吃的水果拿出来,洗净切好,拿到客厅叫林醉出来分享。
夏末的晚上,开着窗,一室盈风。
她蜷在藤椅里,身边的沙发上坐着她的爱人。
那样的一刻,陶然不是不幸福的。舒舒服服的家,舒舒服服的两个人,尽管没有你侬我侬的甜甜腻腻,正在放的言情剧也有点老套无趣,但最重要的是安心惬意。
人一生的幸福时光,多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刻。
那些刻意求来的成功、欢乐和收获,真正得到的那一刻,反而更多是怅惘。
可是,可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来,电视里演到女主小白又可爱地忽闪着眼睛问男主,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男人点头,说愿意,女主又问,永远吗?男人更重地点头,说永远。煽情的音乐毫无意外地响起来,两人相拥而泣。
简单得令人感动,陶然看得想乐。
这时忽听林醉开口:
“然然,你记得我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吗?”
热恋的时候,林醉没少说过这样的肉麻话,陶然喜欢听,但那并不是因为她对那些不着边际的誓言信以为真,她只是喜欢他的声音,她就是喜欢。甜点终究不能当正餐用,后来两人的日子一天天过下来,他渐渐地也就不再随便拿永远造句了。
今天他问得突兀,陶然脸悄悄一红,眼睛盯着电视机,轻声嗔道:“老夫老妻的”
然后,就听他一字一句地说:
“然然,我可能做不到了。”
陶然愕住,定了几秒,缓缓回头,直直地看向林醉的脸,目光对上林醉的眼睛,她心头一窒,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手上的一片橙啪地掉到了地毯上。
刹那间,仿佛回到二十年前那个下雪的早晨,父亲送她上学,站在教室门口,也是这样地看着她,说爸爸走了,然然你原谅爸爸好吗。她当时太小,脆生生地说声爸爸再见,一扭头就跟着同学进了教室。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为什么。
下意识反应出的三个字已经冲到喉咙口,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垂下眼睛,把地毯上的那片橙拣了起来,放到盘子里,收好刀叉,端起盘子,起身走到厨房,把东西放到水槽里,放水一一冲洗。
龙头开得太大,水花四溅,声音很响,可她还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过来,停在她身后,半晌,听到他用她为之着迷的声音说:
“我认识了别的女人,她怀孕了。”
太阳底下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三句话讲完,林醉只用了两句。
陶然用全身的力气压住想要歇斯底里的念头,她一丝不苟地抹着盘子,用最平稳的声音问:
“什么时候认识的?”
身后的声音闷了好大一会才说:
“今年二月。”
“所以这是分手?”她把盘子里的水沥干,开始洗刀叉。
背后半天没有言语。
陶然把水槽活塞拔出来,污水咕嘟嘟地流下去,她用抹布仔细抹掉刚刚溅到台子上的水渍;“你说好了,你知道我会同意的。”
仍然没有回应。
一切收拾停当,陶然把抹布整整齐齐地叠成小小的正方形,放好,却仍然没有回身。
突然一股腥甜流到舌尖,她一惊,放开不知何时咬紧的下唇,无声一笑,对着他映在窗上的影子说:
“我同意,你走吧。”
他好像动了脚步,想要靠近她,却还是停住,终于又开口:
“然然,你不会原谅我,对吗?”话里竟有几分赌气。
陶然沉默。
真奇怪,他们不稀罕她,却都稀罕她的原谅。她不明白她的原谅有什么用?可以裱起来挂,还是煮起来吃?
她再也无力说出一个字,更没有力气原谅,只有沉默。
“那你恨我吧!”
他摔下一句话,恨恨地,扭身就走。
不多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门响,震得空气都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坐下,全身的骨头却像用力用过了头,于是生了根,动也不能动。
她只好站在原地,忽忽竟是一夜。
自始至终处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那感觉十分奇怪,就像是大脑切断了隐藏在身体某处的漏电保护开关,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死去活来,仿佛神经和大脑骤然失去联络,思维独立而清晰,整整一夜,她只是不可遏制地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个问题:
二月,我在哪里?我在干嘛?
我在哪里?我在干嘛?
时至今日,麻木的冲击波早已散去,感觉渐渐复苏,大脑重掌每一个神经末梢,才发现目之所及,满是疮痍。
难言的痛楚刺破肌肤,绵绵密密,昼夜疯狂地滋长,一日甚复一日。
对于此,陶然有她最擅长的方式――忍着。
早晨的宁静被越来越多的人声车声所覆盖。
陶然揉了揉压得有些发麻的小腿,收起杯子回到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拣起车钥匙,走出家门。
又是新的一天。
再一次,陶然对自己说,失恋而已,死不了人的。
当车子轰的一声撞上消防拴的时候,陶然无暇后悔话说的太早。
和前两次一样,一切都在一瞬间,她完全搞不清状况。
眼看就要到公司了,虽然时间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