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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三个人了。这事果是可虑。依你说怎样?”唐晓澜道:“总得设法见着皇上。”允堤道:“未奉诏书,如何可见?”唐晓澜道:“必要之时,便闯进去。而且贝勒手握大军,若然及早布置——”允堤面色倏变,道:“我明白你的一片忠心了。不要乱说,你退下去吧。”
其实允堤早已有了布置,他也知道允祯手下有本领的武士最多,惟恐受了暗算,所以把大军屯在城外,由心腹大将傅克图掌握,嘱咐他若自己万一受了扣押或其他意外,就动用大军,对付允祯。
不说允堤这边的布置。且说康熙皇帝身体一向壮健,在位已六十一年,就在这年十月,他还“驾幸”南苑,举行围猎,跑马射鹿,颇见勇武。不料围猎之后,忽然害起病来,大凡身体壮健,平素少病的老人,一旦害起病来,就很难疗治,所以病了不到几天,便十分沉重。康熙移驾到畅春园的离宫养病,初时还能挣扎料理国事,后来越看越不行了,这才叫国舅隆科多和大学士张廷玉摄理朝政。
康熙是个极其好强的人,一生南征北讨,治河修书,政教武功,都颇有建树,不想到了晚年,十几个儿子明争暗斗,顺轧排挤,康熙却是无可奈何。所以一病之后,十分烦恼,竟不愿见家人骨肉,因此不仅允堤,就是允祯千方百计求见,也只能在外面遥叩“圣安”,允堤与唐晓澜之猜疑“奸人捣鬼”,其实也只猜中一半。不过允祈靠了隆科多、鄂尔泰、张廷玉等人做耳目,又贿赂了康熙的近身宫女与太监,所以对康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了如指掌。
这日——康熙六十一年一月十三日——康熙已病得迷迷糊糊,进了一碗参汤,神智略见清醒,猛然想六十余年之事,只觉尊荣之极,亦如过眼云烟,儿子虽多,但他们所争的不过是一个宝座,并无真挚的父子之情。如此思量,只觉得“寂寞”极了,不由得想起儿时的好友纳兰容若来,可惜纳兰短命,空负一代词名,只三十一岁就死了,要不然晚年最少还可有一人陪伴说话。
内监见皇帝欠身欲起,走来问候。康熙道:“书架中间那格,有一把扇子,你替朕把那扇子拿来。”内监甚为诧异,这时已是隆冬天气,要扇子做什么?但是圣上吩咐,不敢不依。康熙接过扇子,一声长叹。
这刹那间,他想起了四十余年之前,和纳兰容若远征塞外的事,那时是在吐鲁蕃附近,白天炎热,晚上苦寒,大漠风砂,荒凉一片,自己曾与纳兰指点山河,话天下兴亡事迹。纳兰曾劝自己不要徒恃武功,自己还笑他是书生之见,如今看来,西北连年征战,各族始终不服,纳兰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那时纳兰曾替他写了一把扇子,自己不欢喜那些词句,所以一直搁在书架上。
康熙在思潮汹涌中打开了那把扇子,读上面的字道:“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家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恋花》调咏“出塞”。)
康熙细细咀嚼“今古河山无定据”与“满目荒凉谁可语”等句,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隆科多和鄂尔泰随侍在侧,见皇上看出了神,哪里想得到:这位康熙皇帝,享位如此之久,享年如此之高,富贵荣华,到了极点,临死之前,心情却是这样的寂莫凄凉。
隆科多轻轻走近御榻,道:“皇上精神初复,不可劳心。”康熙凄然一笑,挥手说道:“快传十四贝勒允堤来!”他自知不起,这时已在准备吩咐后事了。
各皇子谋位心急,这两天听说康熙病重,都是大清早赶到畅春园外,直到深夜才回去稍歇,第二日绝早又来,每人都抱着“鸿鸽将至”的心情,冒着隆冬的寒风,在园子外等候,兄弟们见面,只是冷冷招呼,大家都抱着猜忌之心,互不交谈。
这日众皇子正等得心焦,忽见隆科多飞跑出来,大家哄然围上。隆科多大叫道:“圣上有旨,各皇子到园,不必进内,单召四皇子见驾!”允祯大喜,一跃上前,拉着隆科多飞奔进园。
众皇子愕然失望,九皇子允搪最为横蛮,首先攘臂叫道:“不要管他,咱们都进去!”众皇子齐声响应,带着随从,一鼓拥入,守园的卫士哪敢阻拦。唐晓澜和车辟邪是十四皇子允堤的随从,这时也随众拥入园内。
康熙皇帝宣召了允堤后,神智又渐模糊,朦朦胧胧中忽似置身在五台山上,一个清瘦的老和尚向自己瞪目怒视,正是父皇顺治,不禁吓得魂飞魄散,骇叫道:“父皇饶我!”鄂尔泰上前摇他道:“皇上醒来,十四贝勒就来!”康熙皇帝一身冷汗,转了个身,突然问道:“这里是什么所在?”鄂尔泰道:“畅春园呀!”康熙道:“你骗我,这里是五台山!”鄂尔泰暗叫一声苦也,皇上已昏迷至此,四皇子还未见来。康熙又转了个身,忽然大叫道:“你们决把那老和尚打出去!快呀!不要让他进来!”
这时允祯和隆科多已飞跑进来。鄂尔泰跪禀道:“皇上,十四皇子来了!”康熙悠悠醒转,允祯跪在床前。康熙伸手过去摸他的脸,忽然叫道:“你,你,你不是允堤!”允祯道:“臣儿奉父皇之诏!”康熙忽然回光反照,大怒道:“好呀,我还没死,你们就伙同骗我!”拿起一串玉念珠,照允祯劈面掷去!隆科多大惊失声。此时,门外人声鼎沸,允祯咬了咬牙,突然扑到床上。康熙惨叫一声,一口气转不过来,便死过去了!康熙在五台山上谋杀父亲(详见拙著《七剑下天山》),而今也死在儿子手上。
众皇子带领随从,一拥入内,御房外一队御林军拦着去路,原来隆科多也顾虑到众皇子不听玉令,所以预先安排下来的。唐晓澜推开众人一把,悄悄道:“贝勒应当机立断!”允堤大叫道:“我们问候父皇,谁敢拦阻?”众皇子轰然大叫,御林军才自顾失色,刀枪纷举,却是手颤脚震!
就在此际,内房里传出一声惨叫,众皇子一惊,一条人影,陡然飞了起来,从前排御林军的头顶飞掠过去,从窗口一跃而入。
四皇子允祯扼死父皇,双手一松,一跤跌落床前。隆科多道:“恭喜皇上,大事已了!”陡见一条黑影,突然从窗口飞入,鄂尔多喝道:“你是谁?”上前拦阻,那人闷声不响,突然发出一拳,将鄂尔泰打跌地上。跪到御榻之前,举头一望,忽然跪下哭道:“我来迟了”!”
这人正是唐晓澜,他在康熙生前,不肯认父,而今见他死了!父子之情,到底出于天性不觉跪下。允祯神智已复,急忙跃起,骈指朝唐晓澜的“肩井穴”一戳,唐晓澜登时倒在地上,口还张开,泪犹满面。按说此时唐晓澜武功已较四皇子为高,但这个时候,他那还有心防备?
隆科多道:“皇上不要担心。”拉着允祯走出房外,——允祯虽然未登大宝,但他已改口以“皇上”相称。允祯定了定神,举袖一抹双眼,登时嚎陶大哭起来!
这时众皇子正在喧闹,陡闻哭声,卜卜争先,御林军举起刀枪,只是作个势子而已,见他们硬涌进来,纷纷闪开,隆科多大叫道:“皇帝龙驭上宾,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主,本大臣受先帝寄托之重,请诸位郡王快到正大光明殿去听本大臣宣读遗书!”各皇子果然静了下来,皇帝已死,谁也不想进内看望,一窝蜂的都赶去正大光明殿候旨。
隆科多将唐晓澜交给御林军先带入内廷押候,当场问道:“此人是哪位皇爷的随从?”众皇子都赶着进宫,谁也不理。允堤心中恼恨唐晓澜莽撞,生怕误了大事,更是不敢开腔。心想:待我登上了皇位之后再把他杀了。
这时天色近晚,午门本已关闭。为了宣读遗诏,只得打开。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闻讯纷纷赶来,宫中妃嫔,也都到偏殿静听。停了一会,那满朝文武,都已到齐。阶下三千名御林军,排得密密层层。众皇子都挤到殿内,闹得乱哄哄的。允堤的心卜卜的跳,伸长颈子,看殿中央悬着的那块写着“正大光明”的匾额。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气氛之中,忽然有人悄悄的拉了他一下,允堤吓了一跳,只见是他的心腹,近卫军的统领方今明。方今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军中有变!”允堤大吃一惊,问道:‘怎么?”方今明道:“年羹尧说是奉了圣旨,就了抚远副将军之职,暂代贝勒处理军队,他的一万铁骑军,也已在我们的驻军之所,安了营寨。”允堤大惑不解,年羹尧不过是一个提督,他的军队虽骁勇善战,但比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