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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瑛一笑过来,长揖说道:“姑姑,你怎么一见面就骂我打我?我不是什么小贱人,我是天山易女侠的徒弟,几时冒犯你了?”杨仲英和唐晓澜见冯瑛面色如常,丝毫不显受伤之态,放下了心,杨仲英更是奇异,心道:“青儿本事虽是寻常,但她得我所传的铁掌功夫,这一掌少说也有三五百斤力量,这小姑娘接了这掌,若无其事,功力之深,连我也未必能及。”
杨柳青见冯瑛受了这掌,若无其事,也觉心慌,唐晓澜道:“青妹,你认错人了。”杨柳青瞪眼说道:“什么?我又不是孩子!”杨仲英道:“你比小孩子还胡闹!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武功,江湖阅历也不少了。你就算看不出这位姑娘的武功门户,也该看出她的手法与你以前所碰到的不同。”杨柳青一想:“冯瑛的武功精纯,果然在那日碰到的那小姑娘之上。”唐晓澜笑道:“天下相貌相同之人,在所多有。也怪不得青妹认错。”这话原是给她开解,不想杨柳青接连吃亏,这口气咽不下去,又给父亲诃责,索性放刁说道:“就算我认错了人,她也不该把我的弹弓折断,我们杨家以铁掌神弹名闻天下,她折断了我们的弹弓,就等于把镖局的镖旗撕了,爹,你受得了我受不了,来,来,咱们再斗!”
杨仲英气得面色紫黄,一把将女儿拉开。冯瑛道:“姑姑掌法高明,我已输招,何必再斗。我为了自卫,逼得折断你的弹弓,我再给你赔礼。”其实冯瑛是故意受她一掌,好让她下台的。冯瑛身上,穿有钟万堂在她周岁之时所赠的金丝软甲,受一两掌满不在乎。
杨仲英斥女儿道:“你瞧,这小姑娘比你年纪小许多,却比你懂事。你不害臊,我也害臊。快给这位小姑娘赔罪,要不然我就不认你做女儿!”杨柳青见父亲脖子涨红,胡子翅起,知他是真的发了脾气,越发下不了台。
唐晓澜一笑解围,左手拉冯瑛,右手拉杨柳青,笑道:“不打不成相识。瑛侄女,你瞧你的姑姑是不是像你一样小孩子气?你们在一起玩,不愁没伴啦!”冯瑛又叫了声“姑姑”,杨柳青只得应了一声。杨仲英这才放宽面色。
冯瑛正想说话,杨柳青侧脸一边,故意避她眼光,唐晓澜甚觉不安,只听得杨柳青道:“晓澜,你来!”不理冯瑛,迳自把唐晓澜拖回房中,关起房门,大加盘问。
冯瑛碰了个钉,目睹杨柳青真如雌老虎一般,将唐晓澜拖去,想起陈德泰的话,不觉噗嗤一笑。杨仲英摇摇头道:“真没办法。姑娘,叫你见笑了。”冯瑛道:“没什么。我下山之后,叫人误会,已不止一次啦。”杨仲英歉然说道:“瑛姑娘,论世俗的辈份,你是我孙女一辈;论武林中的辈份,你我却是同辈。咱们不理这些,你既到了我家,咱们就如自己人一般。我女儿脾气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叫人替你收拾好房间,你去歇歇吧。”冯瑛道:“杨公公,你是我叔叔的丈人,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我怎么敢怪姑姑呢。”随着杨仲英回到正宅,隐隐听得杨柳青责问唐晓澜的声音,不觉甚为替他难过。
是夜,冯瑛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想起日间之事,心道:“这个婶婶凶得不近情理。我何必在这里受她的气?”悄悄收拾好包袱,又想:“不辞而行也不大好,但若然辞行,杨公公必然挽留。我又不好说怪他的女儿,不如我去告诉唐叔叔一声,叫他代我向杨公公告罪也便罢了。”她日间已知唐晓澜所宿的书房在那一边,为了避免惊醒杨家家人,索性飞身踏上瓦面,宫奔唐晓澜的书房。
书房灯光未灭,房中有人谈话。却是唐晓澜和杨仲英的声音。冯瑛伏耳一听,只听得唐晓澜道:“师傅,不是我要悔婚,实是我怕耽误了青妹青春。”杨仲英道:“什么?你有何难言之隐?你是嫌她脾气不好,还是别有原因,对我直说了吧!”
唐晓澜道:“我性命只能保一年,若然成婚,岂不累青妹守寡。所以不如早早将婚约解了。请师傅另选英才。”
杨仲英急声问道:“你受了内伤吗?”唐晓澜道:“不是。”杨仲英道:“那是什么?”唐晓澜道:“我饮了皇帝的毒酒,毒性潜伏在血液之中,一年之后才发。到时若不入宫求他解药,十日之后,便毒发身亡。师傅,你知道我的性情,咱们侠义中人,头可断而志不可辱。我宁教身死名灭,也不愿向皇帝哀求!”杨仲英颤声说道:“你怎么毫无戒备之心,喝了他的毒酒?”唐晓澜道:“若然不喝,他也不放心,让我把瑛侄女带出来。”
冯瑛听到这里,心儿卜通一跳,几乎要跌下瓦面。急忙强摄心神,伏耳再听。
杨仲英又道:“难道除了他的解药,就别无他药可解吗?”唐晓澜道:“天山的碧灵丹是解毒的圣药,我将师傅给我的几粒,全部吃了,亦是无效。不知道这毒酒是什么制炼的。这样厉害。平时不觉什么,运气之后,再接丹田,便觉隐隐作痛。想来那皇帝说话,绝非虚声恫吓!”停了一停,又道:“我饮毒酒至今,己将一月,明年蝉鸣荔熟之时,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杨仲英啪的一掌把书案打得“砰”然作响,怒道:“好狠毒的皇帝。”顿了一顿,又道:“我不信别无解药。贤婿,你安心静养,我派人去替你访问天下名医,在一年之内,总可以设法替你救治。”活虽如此,其实却是毫无把握。
唐晓澜道:“你老人家别费心啦,我求你不要将此事说给青妹和瑛侄女知道。免得她们为我担心。”
冯瑛心痛如绞,想道:“原来唐叔叔竟为我而喝了毒酒,我岂可舍他而去。”又想道:“我听师傅说,唐叔叔在天山三年,虽然得她的剑法真传,对本派内功的秘奥,尚未深悉。所以唐叔叔只是她挂名弟子,而我辈份虽小,却反是她衣钵传人。我何不将内功百日窍,都传了给他。若他功力增强,也许可以抵御毒力。”
冯瑛反覆思量,决定不走,当下无心再听,又悄悄溜回自己房内。
第二天冯瑛和杨柳青见面,杨柳青宿气未消,对冯瑛淡淡点头,爱理不理。冯瑛为了叔叔,强自忍住。对她殷勤招呼,杨柳青心道:“晤,你这个小丫头也知向我讨好了。”火气渐消,二觉得怪一个‘小孩子’也不好意思,便也和她说笑。
可是早餐过后,杨柳青又生气了。冯瑛跑进唐晓澜房中,关了房门,大半天都不出来。杨柳青叫了三次,要他出来陪她玩,唐晓澜每次都说:“就来啦,就来啦!”却总不出来。
杨柳青气得将客厅里的一对大花瓶摔得粉碎,骂道:“十六七岁的姑娘,也不小啦,不是亲叔叔,哼,真不要脸,躲在男人房中不肯出来。”故意骂得让冯瑛听见。
冯瑛在房中听得她这样的骂,果然生气,唐晓澜急道:“瑛侄女,她说话不知分寸,你别生气。”冯瑛想起内功窃要,叔叔尚未完全领会,眼泪滴了出来,道:“叔叔,那么晚上我来看你。”打开房门,气呼呼的跑出,杨柳青见她小嘴紧绷,双眼圆睁,怕她发作,反而不敢说了。
唐晓澜等杨柳青进入房中,面孔一扳,说道:“你连我的侄女也不能容,你还来见我作甚?”杨柳青一怔,想不到唐晓澜竟然也会向她发气。哭道:“好呀,你要侄女就不要妻子了!”
唐晓澜怒道:“胡说!你当我们是何等样人?她是个孤女,你还要折磨她吗?我告诉爹爹知道。你容不得我们,我们今天便走!”杨柳青虽然骄纵任性,心地倒并不坏,闻言一震,哭声顿止。唐晓澜半哄半骗,软硬兼施,将她劝住。以后杨柳青果然不敢当面发冯瑛的脾气了。
冯瑛白天也不敢到唐晓澜房间。仗着轻功神妙,每晚三更之后,便偷偷去和唐晓澜相会,将天山一派的练神练气练精之法,细心传授给唐晓澜,托言是师傅要她代教的。唐晓澜也想到内功治病这点,用功甚勤。但他却并不知道冯瑛已将他与杨仲英的话听去,教的学的都有深心,大家都不说穿。
如是者过了一月,冯瑛与杨柳青相安无事,唐晓澜内功颇有进境,也甚喜欢,一日白天,唐晓澜想与冯瑛研讨天山剑法中的精微之处,一早与她往后山,杨柳青四觅不见,在家中正自生气,忽闻得外面有拍门之声。杨仲英交游广阔,时有江湖上的奇人异土相访,杨柳青心想:“不知是哪位客人来了?”偷偷到厅后屏风,向外张望。只见爹爹已候在客厅,三位客人,一男二女,大步走上台阶。男的是个光头,头发虽白,面色却是红润有光,两个女的一老一少,跟在后面,那个少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