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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抓得正好,恰巧是个半侧面。
乌发如漆,眉如远山,神情冷淡垂眸,那个侧面绝对初看温雅隽美,而后觉得空寂清孤般飘渺,果然有道高人气质长相就是与凡夫俗子不一样……
等等?
这不是——
米扇一下张大嘴,却好在没忘记这是哪里,一把捂住自己嘴,总算没发出惊疑之声。
但武林高手的感觉何等敏锐,湛罗真人立刻侧头瞥了身后一眼。
米扇一个激灵,视线对上的时候觉得简直就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按道理来说被晒一天后这感觉应该很畅快,但这种被蛇盯住的毛骨悚然。
他非常干脆的往后一倒,直接躺那个宁大人身上,装晕。
老天保佑,希望没被发现,嗯,刚才倒得太快,应该佯装双目空洞茫然啥都没看到再栽倒的。可惜没有给他重新再演一次的机会,唯一期望的就是小小一个捕快,连看御医都没资格,还是赶紧将他忽略了吧。
胆战心惊等半晌,感觉到有人来搬动自己,米扇才眯开眼。
呃,正好看见那个宁大人也是如释重负的偷瞧中。
话说,这位好像也很眼熟!对了,也是腊八节那天。
米扇后知后觉的一抖。
这一年秋天宫禁的枫叶,就如同血一样。
得到承天坛消息赶来回禀的时候,飞鱼卫隔着隐隐绰绰的珠帘,跪在地上好半晌,都没有听到皇帝叫起,于是冷汗滚滚而下,反复思索中间是否有疏漏,自觉有宁大人在,那个苏州捕快也不敢说谎,不过直截了当追问时,那个苏州捕快的脸色真是一瞬间铁青得吓死人。
那时还觉得好笑,现在就忍不住琢磨,“见到国师否”“与腊八那日所见异否”这两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答案“就是那个人”又是啥?等等,他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从此被厌弃随便指个天南地北的破地方类似流放吧。
要感谢还好他死了也可以再死不用担心知道太多被陛下赐死吗?
这个飞鱼卫越想越哆嗦,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寝殿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异响。
很是惊诧的抬头,毕竟是隔着几扇琉璃屏与垂珠帘,看不清殿内,略一思索,陛下自即位以来,朝政琐事繁忙,对从前东宫诸妃也没见过几面,此时旱情严重,就更没那个兴致了,再说要是真的,寝殿外守着的太监能放他进来吗?
“严加管束,不允许他二人与外界……接触,不许传出半个字句出来。”
舒重衍停了停,然后说:
“若有违背,连同你们,一概下诏狱。”
“遵命。”
那飞鱼卫起身,恭敬后退的时候,似乎又听到殿内有什么东西摔在厚软地毯上的声音。低着的头一僵,随即还是觉得知道得少,活着自在些,忙不迭的奔了。
然而,寝殿里的状况跟这个飞鱼卫脑补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舒重衍维持着欲站未站的动作,微微前倾,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一只翠玉笔洗,在听到殿外空无一人后,才冷道:
“国师不告而入,是有要事?”
垂带冠冕上的珠子贴在额前,表情没有丝毫惊慌,适才他察觉到异样欲站起时慢了一步,袖子带翻形如远山的犀角笔架,滑着滑着,终于滚到地上,悬着的朱笔丹砂将地上染污了一块,色呈鲜红,尤为触目。
湛罗真人是在那个飞鱼卫禀告完毕后,忽然自暗中出手,指风点中舒重衍身后穴道的。此刻缓缓走到他面前,好似不经意,又仿佛若有所指的看他一眼:
“岂敢,贫道是来听陛下的要事。”
舒重衍静默半晌,忽然笑道:
“宁肇远再无用,也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是那个玩家?”
“那人,见过他,是么?”
听到“他”这个字,舒重衍面上表情微微一变,目光似有些不善,又很复杂,最后只说,“我知道你跟他不是一个人。”
“江湖秘闻,陛下知道得太多,有何益处?”
“朕不喜旁人蒙蔽。”
湛罗真人闻言似笑非笑:
“陛下可还记得先帝是怎么死的?“
“……”
“自以为洞察一切者,才是真正被蒙蔽,怕是到死都不知所谓。”
湛罗真人拂袖出殿,临走前停步丢下一句:
“贫道是难得有瞧顺眼的事物,陛下以为呢?”
说着头也不回,直接出殿去了。
守在殿外廊下的太监侍卫全都面面相觑,谁来告诉他们,国师到底是啥时候进去的啊,难道他们都梦游没看见不成?不过纳闷归纳闷,还是要行礼如仪,心里的八卦翻成海脸上也不能露出半点。
一刻钟后,内力终于冲开穴道的舒重衍跌坐在椅上。
他也不去拾地上的朱笔,脸色忽青忽白,最后才长长一叹。
这时候,漠寒在输今天的第十三盘的棋,计算目数,暗暗泪流满面,他以为自己围棋堪称入门还不算太烂,坑爹的九州游戏设计师啊,给梁先生的一定是超段水平吧!他被让十八子还能输得一败涂地,是棋盘上所有星点的两倍啊,狄掌令外出闲逛回来,看到收官残局的时候都纳闷发问为什么他看不出来这棋的先后手,以及这局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对弈之前,他拿了十八颗棋子摆在棋盘上的事漠寒决定死也不说。
“你为什么每天都带绿豆酥回来?”
谢紫衣拈起一块,不解的问。
“咳咳!”
狄焚雪呛到了,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个好买。”
是么,京城物价上涨,粮铺前天天排队,点心铺子啥的早就不开张了好吧,除了大户人家自家的厨房膳食,要看到这么精巧的细点还挺难。
谢紫衣没戳穿狄焚雪的谎言,只慢吞吞的将手上那块递给愁眉苦脸对棋盘的漠寒。
漠寒看也没仔细看,咬的时候差点舔到不该舔的。
“我说,这都输成这样了,你硬撑着还下啥?”
狄焚雪瞥着棋盘,凉凉的说。
“他认输得太快,今日就不止输十三盘了,怕是连二十六局都有。”
“哦——”拖时间啊,早说。
漠寒迁怒的看狄焚雪。
狄掌令若无其事的掂着铜板跟龟甲,忽然抬头:
“今天傍晚祈雨就该结束了吧,现下都半夜了……”
“是啊,京城没下雨,哪里都没下雨。”一天刷三遍论坛的漠寒表示,反正也没多少人把这场祈雨当真。
“我说的是你师父,下雨这种事就是九州所有人跪着去求也没用吧。”
“也许是……有别的什么事?”漠寒终于放弃,认同这盘棋半点活路都没了。
联想到之前听狄掌令说的江湖谣言,漠寒骤觉前景不妙。
武功再好,若是天下皆敌……
谢紫衣正欲说什么,忽然一怔,给了两人一个眼色。
便看漠寒无声无息的在棋盘上一拂,内力包裹着棋子两下散开,落回小钵里只有细微几不可闻的细响,然后棋盘棋子什么的就被谢紫衣塞回原来的书架角落里,狄焚雪跟着他们窜上房梁前,只将吃的东西重新包起带走,然后三人不动声色的等着靠近屋子的人。
门被轻轻叩了下。
漠寒瞥谢紫衣,后者微微摇头。
天已经黑了,此处除惯常打扫的杂役,平日并无人敢靠近。
没多久,门就被推开。
从房梁上往下看,那人好像有点眼熟,漠寒瞅着他慢慢踱到案前坐下,漫不经心的翻着座上散乱的一卷道藏经书,然后目光忽然落到桌上一角,定定顿住。
三人同时暗叫不妙,尤其是漠寒,发现那里是他刚才坐的地方,下棋时是下得满头冷汗都在往下滚,保不准就被看出啥端倪。
那人伸出手去,浅浅抹了一下桌面和几处椅子。
别的东西好收,地上的绿豆酥碎屑与座椅上的温度当然还在。
估摸着发现啥了,那人猛一抬头。
漠寒这才看清是谁,是太子,呃不,是皇帝。
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狄掌令一掌推下去了。
“……”
漠寒尴尬无比的看着与去年所见时几乎完全没啥改变的舒重衍:“咳,陛下,贫道是你通缉的要犯,万不得已,不敢现身,就藏在师父住的地方,不知——”
“这个痕迹,是棋盘,华凌道长要告诉朕,你喜欢一人对弈?”
“呃!”
“以及……下着下着还喜欢站起来旁观棋局一边吃点心?”
舒重衍面无表情说着,意思很明确,其他两个人呢?
房梁上谢紫衣看狄焚雪:你弟弟宫慕言六扇门总捕快有这么厉害吗?
狄焚雪啃绿豆酥回望中:下面那个好像是你徒弟,你真的不是炫耀?
0814.别
如果说湛罗真人完全没把狄焚雪当初带来的消息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他做为武当派掌教,如果不是身为国师在朝中,任凭少林峨眉天山哪个大门派的掌教来武当拜访,他总不能全都推说在闭关,除非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否则他与谢紫衣如此相像的秘密,是铁定守不住的。
这世上的任何事情,只要利用得当,都能够扭转局势。
比如江湖上传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