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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秃头那里出去后,千禾想算了,自己玩玩算了。在马路边买了罐可乐,咕通咕通灌下去,BP机响了,秃头给他留言,让他回去。
他再次出现在那家伙办公室时,发现室内多了个女人,长得还不错吧。可惜的是他对女人不太感兴趣。所以目光一滑就直接溜到秃头身上了。
那家伙却挂着腻腻的笑,以极其谦卑的姿态给他介绍:“致远经纪公司的徐总。”
“徐天蓝。”女人对他浅笑,伸出手。
“千禾。”千禾也不握。但致远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还是死水微澜起来。
女人将手放下,倒也没尴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阵,眉眼盈盈起来,说:“人如其名。让人难忘。这样,你下周三下午两点来找我。”女人拿出一张名片,千禾接过,女人便告辞了。
秃头呆呆地看女人婀娜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啧啧说:“你交好运了,好运。我赌你半年就能红。”
可好与坏又怎能说得清。徐天蓝对他千禾来说就像一张越缚越紧的网,然而钻进去却是他的选择。人,可以不去妄想拥有财富与权力,却难以磨灭对名声的期许。千禾就是带着对名声的渴望一头栽了进去。
女人说:“我知道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在想什么。”
她称他为孩子,她有多大?一张精致无瑕的脸难以分辨年纪。
“理想、激情、成功的渴望,对吗?”
他愣在那里。他的确还是个孩子。
“我可以让你成功,但是需要你把那无谓的理想放一放。”
“不,你听听我的歌,你会妥协的。”
“我听过,嗓音不错。可是,卖不出去知道吗?”
“你让我试试。”
女人眼睛花了下,嘴角涌出了难测的笑,就像看一头心仪的猎物冒失地撞入她的罗网。“好,那就让你试试。你是头野驴,需要花点代价驯服。我们谈个条件——”
他们签下协议,她完全尊重他的意志,给他钱让他做第一张唱片,销量只要超过一千,她以后便由他,如果不能,他必须接受她的包装。
千禾想:不就一千吗。可他失败了。唱片发行半年后,销量定格在五百零八的数目上。其中有五十张,还是他的哥们儿鼎力相助的结果。
徐天蓝将数据报于他的那个晚上,他醉了。一瓶瓶地喝酒,不发一言。
属于他的那个白衣飘飘的时代已经过去。音乐现在成为大众娱乐的一部分。
徐天蓝把他弄到了她那里。他毫无知觉,歪在沙发上睡。醒来的时候到了后半夜,屋子里隐约地飘着乐音。声音放得很低,刚飘出来就扼杀在扬声器中那种,却反而有了缥缈空灵的感觉,像五月晶莹的阳光追逐着风,又像三月刚冒出头的青草舔噬细雨。
千禾还是听出了是他的第一张专辑。他脑子有点疼,拍了拍,目光顺着窗子里透过来的青光转到沙发旁一个柔软起伏的身影上。是徐天蓝。她正半靠着沙发沿出神地听着。青丝若乌云般倾泻下来,遮住大半脸面,几绺诱惑地散在胸前。浴袍显然没有系紧,松松地呈出万种风情。一双□的足却白得天真。
她听到了动静,说:“你的歌确实不错,我很喜欢。”声音与往常不同,有了些柔软的成分。
千禾没说话,坐起来,觉得嘴干得厉害。徐天蓝又说:“你知道吗?长大后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题。我也做过的,干净地活着但庸常,风光地活着但肮脏。我选择了后者。你问我后悔吗?并不。因为我清楚知道一旦我选择前者,被埋没在生活的琐细中的时候,我一定会无限幽怨地向往后一种。人要燃烧一次,哪怕成了灰烬。你呢?做选择吧。我想你跟我一样。”
千禾舔了舔嘴唇,干涩得难过。他不想选择。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要走了。至少要喝水,拼命地喝。
徐天蓝伸腿挡住了他。她慢慢抬头,目光如月光下的泥鳅,充满了游动的诱惑。
“千禾。”她微微启开嘴,“你可以成功。”
“什么是成功?”千禾喉咙冒火。
“先把物质的成功争取到手,而后,修身养性,笑看风云。”她抬腿上游,像蛇一样蠕滑,而后慢慢拉自己的腰带,一点一点打开自己,这是个水蜜桃一样的女人,柔软多汁,又妖艳媚惑。她腿一勾,他便倒了下去,跌在一片起伏的温润与柔软之上。她环抱着他,转过身,压到他身上,他被动地躺着,身上却更加干燥,他渴望一场雨。
“你不会是第一次吧?”她笑着,便要去吻他。
他侧过了头,喘着气:“哪里都可以,嘴不行。”在千禾心里,吻属于爱情,没有爱情他不接受。
“为什么?”她恼了,唇凑上去,就是要撬开他,但还是失败了。身体在这样的拉锯中却亢奋起来,她有了被征服的欲望。她宛转着身体承迎他,又用肆虐的声音去迷惑他,他的灵魂便再也控制不住身体。
结束后,他忽然有了罪恶感。极致的快感总会换来极致的虚无。他裸着身子,愣在那里。她双手环住了他,嘴唇在他腹上蠕爬着,喃喃说:“千禾,待在我身边吧。”
他回了南京,没心没肺地过了阵。徐天蓝找到他,“休息够了吧。”
他说:“我不打算跟你合作了。”
徐天蓝笑,“怕什么,按我的策略走,三个月都不用,你会走到一线。”
他说:“如果走到一线的那个人不是我,那种满足感我又怎能去体会?”
徐天蓝拍拍他,“孩子,我们并不真的了解我们自己。你看到你心里的那只鬼了吗?那只鬼注定不会让你平静。”
千禾背过身,装着平淡道:“我想过了,把音乐当□好而不是职业,或许更适合我。”
“等一下。”徐天蓝摘下默镜,对了他掂量了片刻,“都是别人求我,我从未求过别人,但是我看中的东西,它不可能蹦走。我这有样你的东西,你可以看看。”
千禾于是看到了那盘录象带。那一夜,他与她旖旎共度的场景。她略作了处理,女体已经模糊,他却是清晰的,尤其是脸部的特写,那一张兴奋至空洞的脸是他吗?荒唐的还有配乐,他最喜欢的一首歌,干净若天籁,穿过两人亢奋的神经。那一刻,他被讽刺了。
他上去夺,将带子砸碎。
她抱胸含笑任他,他知道她还有复件。很多事,做出后就不能期望洗白。他睁着发红的眼,嘶声说:“你有什么条件?”
她好整以暇,“听我的话。”
他跟她签下三年的协议。由她做他的经纪,唱歌、拍片、代言,三个月不到,他就红了。
一开始也很刺激的。当镁光灯刷刷在他面前亮起,当粉丝们疯狂地围堵、撕心裂肺地叫着“我爱你”,当这个世界的衣香鬓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当财富只成为一个孤单的数字,他看到自己心里那只鬼探头探脑,蠢蠢欲动,而后满意地叹息。他养肥了自己的欲望。那后面有怎样的代价呢?
他做了那个女人三年的秘密情人。
女人是个很有能耐的女人,在官场、在商场游刃有余,弹笑间皆是她石榴裙下的拜客。她拿他当什么,宠物、野味?她说过他很独特,不是单纯的阳光,而是有一点点游邪,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天真,但是他的心很野。他脾气坏,然而坏不过是他的保护色。他是个矛盾的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理智压制情感。她这么评点他的时候,当他什么,太可怕了,他在她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一眼就能望穿的小孩。她玩着他。
喧嚣终归是膨胀的泡沫。就像一个开了盖的啤酒瓶,时间久了,再也喝不出气的味道。
他厌倦了自己。经常酗酒、飙车,摔东西。情绪不对,对她、甚至对投资人、导演都敢吼。她任他发泄,静静为他收拾残局。
有一次,她亲自为他做了晚餐,跟他商量着说:“要不,不做了。”
他以为她要提前解约,有一点属于放生的轻快。可她接着说:“我们结婚吧。然后移民,去国外找个没人知道我们的乡下,过过平静的日子。”
他谈不上吃惊,都不是少男少女,对婚姻有属于“爱情”的罗曼蒂克的期望,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合作,一个现实的归宿。
他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就算没有爱情,总有点别的什么玩意吧。撇开欲望,她对他算不错了,让他与一流的导演合作,陪他去国外受训,甚至给他在公司争取了股份。她纵容着他的坏脾气,扮演着亦母亲亦知己的角色,她的话冷但是也往往切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