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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荷还好吗?不对,应该是比荷的墓还好吗?
音乐构成的墙让笑脸猫沈浸於一直逃避思考的物事。
虽然当初请了律师,也请了人专门打扫,海格应该也会帮忙维护
但毕竟过了百年。
笑脸猫握著手中的酒,低头看著,默默的笑了。
商店里最老的酒也才二十五年,百年其实很久、很久是他跟比荷在一起的四倍时间,是他目前人生的六分之一或七分之一。
为什麽从来没发现百年其实很漫长呢?
记忆里更多的片段被扰动、悬浮,让笑脸猫回忆起每个百年的城市样貌,那些他一直记得,却时而无趣、时而感慨的片段蒙上一层雾,那些久远的画面依然仅此而已,但是最近的那个却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不敢翻阅。
计程车停下,笑脸猫付钱下车,墓园门口成对的月桂树当年还只是个年轻小伙子,百年之後却显现出沈沈绿荫。墓园的铁篱换了样子,有些石块看来也跟上次看到的不同,笑脸猫往前走,对扫地的管理者点点头,生疏笨拙地走到记忆中的地方。
「嗨,比荷,」笑脸猫放下花束和美酒。「我睡醒就来看你了,你瞧,我完全没变对不对?」
墓碑已经显得沧桑陈旧,笑脸猫伸手抚摸上面的刻字墓碑很乾净,一低头,新鲜的橡实、浆果、和花朵发光似地被留在比荷墓前,他想他知道是谁留在这里听见振翅声,抬头,看见一只燕子犹豫地停在墓碑上,对著他歪歪头,把口中衔著的栗子放在他手中。
『我没看过你,但我觉得你听得懂我说什麽,』燕子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是笑脸猫,」美青年笑了笑,把栗子放好。「这个人曾是我的伴侣。」
『噢~~!』燕子非常惊讶。『您就是笑脸猫大人!好久都没听到您的消息了!』
「嗯,我睡了一百年呀。」
『我听我曾曾曾爷爷说过这个医生,真感慨再也没有这麽好的人了。』
「他还觉得自己不够好呢,」笑脸猫发出笑声。「哎,也不知道他为什麽总觉得自己做事不够真心。」
『因为他人太好了嘛!』
「你这话我爱听。」笑脸猫伸手让燕子站在指尖。「你认识那个帮你曾曾曾爷爷取名字的钢笔吗?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他现在在梅洛那,』显然孙子没有曾曾曾爷爷的粗神经,说话仔细又有条理。『梅洛是海格的孙女,钢笔爷都待在那,梅洛对他很好。』
「谢谢你啦,小朋友,」笑脸猫一抬手,燕子飞了起来,在他面前盘旋。「我下次再带礼物给你。」
『好!』听到有礼物,燕子双眼发光。『谢谢!!下次见!』
燕子一个回旋,然後迅速飙远,笑脸猫的目光回到石碑上,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我何必对著块石头说话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连个鬼都没有。」
可是我就是想来看看。
可是我就是想对你说话。
明知道你连躯壳都腐朽得只剩枯骨,却还是想让你看看我不变的模样。
可是这样又能做什麽呢?
我在这里,你在那里。
我还是不觉得悲伤,可是心空空的。
笑脸猫突然觉得惶恐。
百年前有个人很认真的问他是否幸福,在他心中留下一座遗迹,可是不管现在抑或过去他都不曾为失去悲伤或哭泣,他只是在想起的那瞬间重温第一次看见墓碑时的刺痛,然後心空空荡荡地什麽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我真的爱著那个人吗?我真的爱过那个人吗?
那段宛若梦境般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我想对你说话,我看著墓碑觉得怀念,但我觉得不真实;是因为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疯了所以只要梦境里有个对象就好,还是因为我疯了所以连真实都在脑中迷路?
就像证明你存在的墓碑和记录,记得你的朋友和朋友的孩子我记得你认真爱著我,可是为什麽我一觉醒来不确定我爱过你呢?
有没有什麽可以证明我爱你的东西?
手指不自觉地抓著墓碑,他还记得拥抱的重量、记得出门前抚摸比荷衣服的触感,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在那一夜看起来像月光石,他记得那个人一脸宠溺地对他说要快乐喔。
我不知道
把额头贴在凉凉的墓碑上,那种近乎窒息的困惑很陌生。
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打开带来的酒一股脑的倒在墓前,亲了一下墓碑,然後站起来。
疑惑的话,就去寻找吧。
笑脸猫一个跨步,消失在墓园里。
■ □ ■ □ ■ □ ■
猫偶尔也会想撇开头逃避一下,那就像聊表心意的躲藏,只藏住头却露出屁股,不是真的想逃或是想躲,就只是暂时的不想面对现实。
笑脸猫说了要去找,来到绵羊家族的店前站了五分钟,还是没能走进去,而是转身走回自己家,扑向已经打扫乾净的床铺。
床上还放著出门前拿出来的、比荷的衬衫,看著看著,忍不住伸手拥抱那件衣服,埋头嗅闻因为这不合理空间而遗存的馀香,气味很快的变淡、染上自己的味道、变得拥抱也无法挽留,笑脸猫毫不犹豫地换回猫形钻进衬衫里,却又想起以前他变来变去恶作剧的时候,比荷总会四处放一件衬衫好随时递给他。
回忆很温暖,那些衬衫也总是留有洗衣粉和比荷的味道。他不爱扣扣子是因为比荷总会无奈又认真的帮他扣上,当他抢了比荷的衣服,比荷就只能无奈的被他的味道包裹。
早知道不抢了衬衫下的猫缩得小小,知道衣橱里的味道开一次少一次、拿一件少一件,於是开始说服自己至少还有衣服。
而且衣服又不是重点。
当年比荷的杂物全都留在他这里,笑脸猫想趁著这短暂逃避的时间一一翻看,打量之後却发现比想像中以为的要简单——是了,比荷一向不喜欢麻烦人
衣服下的猫郁卒地叹口气,实在太郁卒了所以窝不下去,又变成人坐在床上。
指尖抚挲著手中的衣料,静静地摸著,然後缓缓穿起,仔细地扣上扣子,把自己重新穿戴好,回到绵羊的店门前,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介於成熟与苍老之间的女声从杂物之後传来,笑脸猫照著记忆往里走,在柜台前看见熟悉的存在和不熟悉的面孔。
「嗨,吾友。」
『噢噢噢』钢笔激动的脱离笔架,往前跳几步。『老朋友,好久不见,你好吗?噢噢,不对,我应该先介绍女士,这位是梅洛小姐。』
「我听说了,」笑脸猫对梅洛点点头,抛个媚眼。「小可爱,老祖宗拜托你帮忙的时候不可以逃跑喔~」
「才不会,」梅洛咯咯笑。「我又不是爷爷。」
西里尔点点头,终究没问海格还在不在。
「我想跟老朋友聊个天,钢笔借我一下喔。」
「哪儿的话,老祖宗,」梅洛想到什麽似地转身翻找,一拿出来笑脸猫就知道是什麽。「这是我烤的小饼乾,老祖宗不嫌弃的话,聊天的时候吃。」
「多谢。」笑脸猫举起小纸袋致谢,拿著钢笔一转身就不见踪影。
钢笔以为他们应该是回笑脸猫家慢慢聊,但笑脸猫只是回家拎了一满壶茶、拿了一个杯子,又带著他抄捷径,等他适应捷径外的光线,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比荷的墓前。
不禁幽幽一叹。
「你叹什麽气呢?」笑脸猫把钢笔放好茶壶放好,空空的杯子放在墓碑前面,好像那是给比荷的一样。
『没什麽,』钢笔摇摇头,靠在动物们留下的花朵上。『只是很好奇你带我来这里想聊什麽。』
笑脸猫愣了愣,拿起茶壶把杯子倒满,放下茶壶後却不拿杯子,只是看著水面重归平静。
「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复杂的、带点无措孤单的表情从脸上一闪而逝。「我睡著之後,你有来过这里吗?」
『刚开始的时候,每年都会来,』钢笔耸耸肩。『布朗尼先生和戈培尔先生很重感情,一直到他们把我托付给梅洛,我每年都会来看一下。』
「所以,等他们过世之後,你就没再来过了?对了,那家咖啡店怎麽了?」
『还记得那对当邱比特的燕子吗?那时的那对年轻人,其中之一後来顶下或者说继承了那家店和手艺。然後那对年轻人结婚又领养了孩子,现在是孩子们在经营,而当年的年轻人,偶尔会来找我,带我来墓园看看老朋友们。』
「这样啊。」
『怎麽了?老友?』钢笔靠近点,苍老的声音轻柔又担心。『那年你不声不响的睡著之後我就很担心你一